第二十一章

这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柏方时怀疑除了他其他三个人都没吃饱。

其实后来没聊什么,他爸一直没说几句话,他妈话多,但也只讲一些琐碎的事,和招待普通客人一样,直到最后他们离开,他父母也没给明确的表态。

没表态就等于没反对,柏方时十分乐观,临走时还厚颜无耻地从他爸手里顺了一盒茶叶。

道别的时候,盛约像一个小学生,礼貌地说“叔叔阿姨再见”,说话时脸是红的,不是因为害羞,是喝醉了——刚才吃饭时每个人面前都摆了酒杯,意思意思而已,盛约却因为太紧张,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喝,他喝完,柏方时的爸爸就给他倒上,两人陷入了一个喝酒、倒酒的无限死循环。

柏方时看得又想笑又上火,忍不住把酒换成了水,即使这样,盛约也醉了,好在他平时偶像包袱三吨重,练出惯性了,不管什么状态都能撑住风度翩翩,一直撑到出了柏家的大门,上车才开始耍酒疯。

“哥哥……”

盛约晕头转向地往柏方时身上倒,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喝醉时显得格外沉重,压得柏方时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抵上车门,费了好大劲才挣开他。

柏方时把盛约塞进车里,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绕回驾驶席,刚坐下还没启动,盛约就把安全带解了,又往他身上扑,作势要咬他。

“……”

柏方时被骚扰得开不了车,只好顺着盛约,让这祖宗抱着自己咬了半天,咬够才放开他,倚在车座上睡了。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回到了同居的家。

一进小区,柏方时径直开向车库。他的车库特别大,不算现在这辆,里面还停了三台超跑——这是他除了拍戏之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但这几辆车都在狗仔那“登记”了,今天他们回去见家长,指不定已经被拍了。

——拍就拍吧,能怎么样?

反正已经闹成这样了。

柏方时把盛约叫醒,扶着醉鬼上楼。这只醉鬼可能属螃蟹的,横着走路,他使出了降妖伏魔的神通,才把螃蟹精抓进门,好好安顿在床上。

这时已经五点多了,晚饭不用想,盛约八成得睡到明天早上。柏方时帮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忍不住站在床边认真看了他一会。

毫无疑问,盛约当然是好看的,且气质独特,这份气质大概与他的混血有关,让人一眼望去,很难说清究竟是英俊还是漂亮。

其实当一个人好看到某种极端的程度时,这些评判美貌的标准就不再适用他了,英俊也好,漂亮也罢,都是平庸且狭隘的词汇,最准确的形容应该是“迷人”。

正因为盛约太迷人,柏方时总觉得自己被灌了迷魂汤,现在回想起他们之间这几年的发展,他竟然有点恍惚——

……已经见家长了啊,已经走到这步了。

他想起刚才离开的时候,他妈妈单独对他说了一句话:“如果我们不同意,你是不是会很难过,你很看重他对不对,方时?”

当时柏方时不假思索地点了头,现在仔细一想,他妈妈问的是“你很看重他吗”,不是“你很喜欢他吗”,相比之下,似乎要更慎重一些。

长辈毕竟考虑得更多,父母关心的是他们能不能长久地走下去,而年轻人总是轻易被恋爱的美妙激情冲昏头脑,冲动地做出不一定能长远的选择,因为人生太长了,这么长的一条路上,未知的风险谁也预料不到,如果这段关系不够“重”,很容易就会被沿途的风雨冲垮。

可什么才叫“重”,看重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成年人的一颗心脏重量不到300克,这轻飘飘的300克,分给父母亲人一部分,分给知交好友一部分,还有提携自己的前辈、合作默契的同事、事业理想、业余爱好等等……每一部分都会对人产生不可避免的影响,你的伴侣最多能占几克?

也许你这一辈子只爱他一个人,可爱情的份量是有限的。

尤其这份爱并不普通,它注定要比别人经受更多的磨难,更不被看好、有更大的几率中途夭折——

“……”

柏方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话中深意,不由得反省了一下。

盛约依然在沉睡,眉头微微皱着,均匀的呼吸轻到几乎听不见声息。柏方时俯下身,伸手抚平了他的眉,收回手时,盛约突然抓住他,梦里呢喃道:“哥哥……”

“你梦见什么了?”

柏方时靠近了一些,盛约顿时把他抓得更紧,“你在忙什么呢?”

柏方时一愣,盛约说:“你在忙什么,你怎么不来找我,你还记得我吗?……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啊,你知不知道你的粉丝会很伤心……”

“……”

“不许找女朋友,分手!”

盛约突然坐起身,柏方时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盛约按住他,将他用力压在床上:“我叫你和她分手,听见了吗?”

柏方时:“……”

盛约冷冷的,还有点委屈:“你女朋友太丑了,网红脸,整容的,发一张照片P两个小时,比不上我一根脚指头。”

柏方时:“……”

“可真是个祖宗。”柏方时叹气,“酒量这么差,以后不许喝了。”

盛约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固执地说:“分手,你分不分?”

“分什么,我哪来的女朋友。”

“你还敢狡辩?”

“……”柏方时举手投降,“分,分还不行么,听你的。”

盛约这才满意了,重新躺回床上,可非要搂着他睡。柏方时衣服都没脱,像个人形抱枕似的,被盛约好一顿又揉又蹭,还被亲了一脸口水。

半个小时后,祖宗终于消停了。

柏方时舒展开被压得发麻的四肢,下床去洗澡。

洗完澡他跟狗玩了一会,这狗跟他还没混熟,没几分钟就相看两相厌,人和狗谁也不想搭理谁了,柏方时只好去书房看剧本。

——剧本是牙姐送来的。

他和公司解约的事一直拖着,前几天重新谈判了一次,蓝图的态度是有话好商量,不要太偏激。

柏方时也不是非解约不可,他想提什么要求,可以谈,不过暂时还没想好。

其实他这段时间考虑了很多,有自己当老板的打算,秦昊可能看出来了,所以才叫牙姐给他送剧本。

这个剧是一部文艺片,导演很有名,拍它就是为了拿奖。但是选角竞争非常激烈,一群实力派争破了头,跟他们一比,柏方时只能算新人,选上的可能性不大。

可公司现在告诉他,只要你回来,就把机会给你。

如果早点拿到这个机会,他可能会动心,可惜最近事情太多,他想休息一阵子,工作怎么安排,等他休息够了再谈。

其实相比自己,柏方时更放不下的是盛约。

按照原计划,明年春天盛约要出新专辑,开巡演,现在所有计划都搁置了,指不定哪年才能恢复——到时演唱会还能开得起来吗?盛约发展了三年的事业,积累了三年的人气,再这么拖下去就都泡汤了。

还有《定风波》,一直停拍也不行,他们得给剧组一个交待,不能把人家拖累了就撒手不管了。

——可他能怎么管?

“……”

柏方时捏了捏眉心,回卧室去睡觉。

他躺在盛约身边,一觉睡到半夜。

大概凌晨一两点左右,柏方时隐约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从不远处的浴室传出来。他迷迷糊糊地想,盛约醒了?深更半夜洗什么澡。然后没睁眼,翻身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身边的床往下一沉,柏方时半睡半醒中感觉有人在吻他,很轻,轻而胶着,含住他的唇,一边吮吻一边伸手去解他的睡衣。

“……盛约。”柏方时皱眉推了一把,“别闹,让我睡一会。”

“不行,再睡今晚就结束了。”

盛约嗓音发沉,不知是不是还没彻底醒酒的关系,他有点无赖,手上动作比以前更放肆了几分,直接毫不犹豫地伸进柏方时的睡裤里,按住裤边,一把就拽了下来。

“今天我们拜高堂了。”盛约说,“现在应该入洞房,哥哥。”

柏方时轻声一笑:“你在胡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胡说?”盛约不高兴,“我们已经这么好了,还没有实质性关系,是不是我不提,你永远都不想主动尝试?一直这样下去,你对我再好,我也只觉得你把我当弟弟。”

“……”

柏方时一时语塞,盛约趁机贴过来,咬他的耳朵:“我不想当弟弟,今晚让我给你当老公,好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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