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昨天和楼觅吃了一大块牛排, 对普通人而言只是正常分量，但对长时间清淡饮食的池凛而言还是太腻了些。

除了刚穿过来那会儿，池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吃了不少高糖多油甚至是垃圾食品, 之后逐渐了解这个时代的食物制作过程后，她收敛了很多，开始继续修身养性。

昨天楼觅兴致冲冲要带她吃好吃的, 她不好扫兴, 吃完之后有些不消化, 胃胀了一晚。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吃太多了。

听到魏灼凝中午要去学生食堂吃饭的时候, 她问魏灼凝能不能一块儿去。

据她所知, 南湖三中的学生食堂有位举校闻名的大人物——食堂A区的打饭阿姨。

这位打饭阿姨掌握着食堂最重要的A区, 几乎所有重头菜都从A区走。

阿姨非常有技术含量, 能够做到每勺下去只舀起一片肉。如果有两片的话，一定是两片碎肉, 从来不出错。

曾经有一度人工智能兴起，大批取代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人类工作时，学校里有人提议将食堂阿姨换成AI, 最后没有通过。

原因是学校领导觉得，打饭阿姨能比AI更知道节约学校成本。

大家都抱怨学校食堂坑, 但是魏灼凝喜欢。

因为她对荤菜没什么追求, 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而学校食堂足够便宜。

这年头上哪还能用10块钱吃顿饱饭？

魏灼凝这个月的零花钱不够了，每当这时候，学校食堂就是最好的避难所。

池凛从来都没有去过学校食堂, 听说能够吃到大量素菜，正好附和她的胃口。

魏灼凝听说她要去，表情还有些别扭。

“你真的要去？”

“是的。”

“吃坏肚子我可不管。”

池凛笑道：“当然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两人便相约一同去食堂。

“可爱的小同桌们，你们要去哪？”

神出鬼没的林小鸷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魏灼凝一整个早上都在躲她，只想绕着她走。没想到她就像背后灵一样，绕到天涯海角，一回头，她就在身后。

魏灼凝不想让林小鸷继续跟着，本来想说“去哪儿都不关你事”，没想到池凛比她更快一步开口，泄露天机：

“学校食堂，你要一起去吗？”

林小鸷哪有不去的道理：“去啊，当然去。我还没跟我的前任同桌和现任同桌一块儿吃饭呢。”

魏灼凝默默调头想逃走，林小鸷眼疾手快立即挽住她的胳膊，一路上几乎是架着她，将她架到了食堂。

学校食堂虽然常年被吐槽，穷学生们却是爱它敬它离不开它。

南湖三中是公立学校，贫富差距大。

有衣食无忧挥金如土的富二代，也有家里一穷二白，从附近小镇来城里读书的贫苦学生。

有钱的学生拉帮结派，绝不跟穷人家的小孩玩。

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或者想要伪装成中场阶级的，成天调侃说家里穷不穷就看去不去食堂吃饭，仿佛食堂就是鉴定穷人的标准。

池凛自然是不知道还有这传统，心无旁骛去了。

魏灼凝不在乎别人的嘲笑，因为家境确实不好，没什么好说的。

她妈妈年少无知一腔真心喂了狗，未婚先孕，快要生的时候男友跑路，头发丝都不曾留下一根。

她妈独自将她生下来，辛辛苦苦工作，一个人带着她不曾向谁求助，依旧受尽亲戚的冷言冷语。

魏灼凝外公外婆嫌她们母女俩丢脸，只有她生孩子的时候来看过两一眼，拿了几千块钱，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毕竟他们还有两个儿子。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轻视，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偏见。

即便科技发展到能送人飞出太阳系，有些刻薄都不会改变，并且实实在在地鞭挞在灵魂之上。

当然，有的家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破镜重圆，温暖如初的可能，只是魏灼凝和她妈没这命。

魏灼凝从小学习不好，她妈没打她也没骂她，还笑说孩子的智商多数随母亲。

“我要是聪明的话，咱们娘俩也不会过得这么惨。都怪我。你学不来都是我的责任。”

她妈妈循循善诱，不想女儿重蹈覆辙：

“学习成绩不能定义你的整个人生，我只希望你凡事尽力，不要留遗憾。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开心心的长大。”

妈妈对她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上。她也曾经发了狠学习，可成绩就是不理想，特别是理科。

后来她发现自己有写的天赋，随便写了个故事发在网站上，没想到居然有人看。

两个月后她得到了人生第一笔稿费，3500多元，开心得一晚上睡不着。

第二天带着妈妈去逛商场，将她妈喜欢了很久都不舍得买的鞋买了。

魏灼凝兢兢业业写文，出于兴趣，也为了赚钱。

希望自己赚钱之后能让她妈妈能够过得轻松一点。

毕竟她妈生她的时候才20岁，大学时一边上学一边出去工作养她，本来想考研也放弃了。

十多年来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能改变家庭状况。

魏灼凝知道大家都嘲笑去学校食堂吃饭的人穷酸，可她就是穷酸啊，有什么好遮遮掩掩。

不过今天跟她一块儿来的这二位，倒是完全不该出现在这儿。

池凛，穿着缝补过的校服也被传谣家境很差，可她又坐百万豪车上学。

而且那天魏灼凝不小心看见池凛校服领口掉出来一个吊坠，是枚闪亮的戒指。

魏灼凝写的时候特别喜欢写这个奢侈品牌的戒指，一眼就认出来了。

戒指是情侣对戒中的一枚，价值不菲。

一枚戒指的价格足够在学校食堂吃个几年。

池凛是个充满矛盾的女人，家庭状况依旧是个谜。

林小鸷，一点误会没有，就是个小富婆。

她爸妈都是搞急速物流的企业家，市中心两栋高楼都姓林，堪称市内地标。

初中时她请了二十多个关系好的同学去家里过生日，魏灼凝她们差点在林家花园迷路。好不容易进屋，同学惊叹：“林小鸷，你家客厅也太大了吧！”

结果林小鸷说：“这是我的卧室。”

她就是人民币的亲闺女，成天上课打游戏成绩还好得跟鬼一样。

和这两个人一块儿来食堂，魏灼凝有点压力。

推开食堂的门，里面闹哄哄的又热，刚进门池凛的耳朵里就被笑声喊声糊住了，身边人说什么都听不见，菜味铺天盖地。

不过这种地方她也没什么不习惯，以前在边塞驱逐胡贼的时候，草行露宿，连这环境都没有。

虽贵为一国之后，但她是吃过苦，也能吃苦的人，不矫情，反而觉得学校食堂有人气儿。

她们好不容易占到了位置，林小鸷让池凛先去打饭，她和魏灼凝在这儿等着。

魏灼凝不愿留下：“你一个人占就行了。”

林小鸷：“我一个人怎么占四人桌？”

魏灼凝：“你躺着摊开就行。”

林小鸷：“……”

魏灼凝难得能在口头上占到她便宜，心情大好，挽着池凛的胳膊和她一块儿去打饭。

池凛没开口问任何话，实则不动声色地在观察二人你来我往中暗藏的情愫。

见她们俩看似无意实则有情，黏黏糊糊斩不断理还乱的样子，池凛明白了。

楼觅说得对，她俩果然日久生情。

池凛点了一盘子的素菜，魏灼凝见她没有一个荤的，心想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怎么一点肉都不吃？校服裤子还破了。

魏灼凝咬牙多点了根鸡腿放到她盘子里：

“你多吃点，看你瘦的那样，风一吹飞了。”

池凛本来想说自己就想吃点清淡的洗洗肠胃，可又不想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只能感谢。

她俩坐回到位置上，林小鸷对着根鸡腿嫉妒，小声问魏灼凝：

“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这么好？”

魏灼凝没搭理她，她叹了一声，去买饭了。

池凛暗中将她俩的种种互动看在眼里，仿佛看见她和陛下年少时相处的样子。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那时陛下常常找机会和她拌嘴，找她写的文章各种挑刺。看上去像是没日没夜地找麻烦，实则是寻一个亲近的机会，拉长独处的时间。

当初池凛不懂，只觉得公主实在难伺候，只能硬着头皮和她周旋。

如今时过境迁，陛下消失于茫茫人海，在别人身上渐渐体悟到了以前不曾注意到的事，惹得池凛心中更生感慨。

池凛正在回忆和陛下的往事，没发现徐一芳和焦敏宣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用筷子拨弄着她盘子里的食物。

徐一芳野蛮地拨弄了半天，一边拨弄一边发出嫌弃的声音。

池凛和魏灼凝都抬头看她，她冷笑一声，将筷子往池凛的餐盘里丢，尖声道：

“哎呦，吃得这么素啊，一点肉沫都不见，啧啧啧，太惨了，我见犹怜啊。”

焦敏宣叹气：“哎，没有刘卉昕接济这货，这货连肉都吃不起了。”

池凛平静地将那根筷子拿开，并不理会。

徐一芳从书包里拿出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块炸猪排，她一边将塑料袋解开，一边说：

“这是我早上吃剩的，虽然已经软了但还是很香，不信你闻闻。”

徐一芳捏着炸猪排，吊在池凛眼前晃，掉了一桌子的面衣碎：

“不仅香，还很贵，一块猪排折合下来怎么也得20块钱吧。这种高级料理你平时是没机会吃到的，但我实在吃太多太腻，吃不下了。正好便宜你。不用谢我，节约粮食可是美德，施舍给谁不是施舍？”

魏灼凝：“你们有病？”

徐一芳像是被她吓了一跳，手指一松，猪排“啪叽”一声掉在食堂油腻腻，到处都是脚印的地板上。

“你说你，怎么回事，太浪费了吧。”焦敏宣将猪排捡了起来，笑着对池凛说，

“看来这块猪排是天生为你而生了。虽然掉在地上，可好歹也是块肉啊。把上面的灰尘抹一抹还是能吃的。校服都打了补丁的你肯定不会介意吧。来，送给你了。”

说着焦敏宣的手一松，猪排结结实实地跌到池凛的餐盘之中，砸了满桌子的菜汤。

周围有人往她们这儿看，窃窃私语。

魏灼凝火冒三丈，怒道：

“你们故意找茬恶心人？闲的没事干么？一群白痴。”

徐一芳回头一瞪，抓起魏灼凝的餐盘用力甩出去，餐盘摔在地上，还没吃一口的食物全洒了，还差点殃及路过的其他同学。

一片尖叫声中，围观群众们敏锐地察觉到这儿气氛不对，莫非是要干架？

“好像是高二六班的。”

“那个人不是池凛吗？”

“池凛？跳白露未已的那位？”

“哇，精彩了精彩了，是不是要打架？”

“她应该带把剑来！”

徐一芳和焦敏宣互换眼神。

行了解气了，可以撤了。

她们加快脚步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徐一芳的手腕被拽住。

她回头一看，拽她的人正是池凛。

“我说过，再惹我的话，我不会客气。”

池凛那种可怕的眼神又出现了，徐一芳被她捏得手腕都要断了，无论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

池凛的手就像一把铁钳。

“你……放手！你弄痛我了！”徐一芳急得面红耳赤，疯狂挣扎。

焦敏宣也在一旁推池凛：“你放开她！你凭什么抓着她？！来人啊！有人打人了！”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全在看热闹。

池凛岂会放开，越握越紧加上手中一转，在徐一芳尖叫声中，池凛将她手臂反剪在身后，单手往下一压，直接将她压在饭桌上。

徐一芳猝不及防，整张脸扣在餐盘上，和那块猪排紧紧贴在一块儿。

池凛：“不是不浪费食物吗？吃掉。”

徐一芳感觉后背压了一块巨石，怎么都直不起腰来，大叫道：

“放开我！池凛你这个贱人放开我！”

本来准备和这俩矫情姐妹花拼命的魏灼凝一时间都看傻了。

反转来得太迅速，她心情跟过山车一样。

怎么像是在看电影？反手打脸不要太快太刺激。

“嚯——牛掰啊！”

“果然是女侠，不用剑一样全面碾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焦敏宣什么都顾不上，抓起书包疯狂往池凛头上砸：

“放手！不然我叫老师了！我报警了！”

池凛头也没回，另一只空闲的手反手一抓，准确无误地抓住焦敏宣的领口，将她往前带，和徐一芳一并扣在桌上。

一人面朝下一人面朝上，像两只想要拼命起身却怎么都起不来的王八。

“够了！你们哪个班的？不要在食堂打架！”

有个高一的老师过来阻止池凛，池凛不放手，对徐一芳和焦敏宣说：

“道歉。”

她俩吓得脸色发白，只能哆哆嗦嗦地说了“对不起”。

池凛又说：“向魏灼凝道歉。”

两人看向魏灼凝，也说了对不起。

魏灼凝差点说出“没关系”，急忙咽了回去。

池凛松手，她俩立即从桌上滑下去，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丢脸丢到姥姥家，全校人都看着呢。她俩脆弱的自尊心受不了，哭着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