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放学的时候魏灼凝快两步跟上来, 问池凛：
“喂，报名文化节这事儿是不是被坑了？不是你自己报的吧？”
池凛：“的确不是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是你那个倒霉同桌？”
池凛：“应该是。”
魏灼凝呵呵一声：“我早就猜到是她, 刘贱人果然又在线犯贱。”
魏灼凝发现自己的污言秽语让池凛没继续接话，居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正气？
没好意思接着骂人，魏灼凝说：
“如果你不好说的话，我可以帮你跟老旗说。你那舞技我们全班人都见识过好不好，可太吓人了。高一夏令营的时候还记得么？你喝了酒耍酒疯在那跳舞, 差点把老旗的脑袋踢掉。十多个人想拦你都拦不住，看你一路歪着跑到树林里接着舞，把树林里接吻的情侣下巴都踹脱臼了。大家还将7.22这天作为六班的班难之日。真的，你那舞姿丑到我都不敢正眼看，当时被全班群嘲的事，是个人都不可能忘记。我就说，你哪来的勇气再跳舞。”
魏灼凝说的这件事实在太传奇，听得池凛都惊了。
所以原主还是有些武术底子的……可以这样理解吗？
对于原主曾经做过的事，池凛的确不太记得, 原主所拥有的记忆对她而言非常模糊。
她知道刘卉昕对她有敌意，这次报名肯定也是想要陷害她, 想让她在全校面前出丑。
不过池凛的确不怎么畏惧。
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好几日了，对于寻找女皇真实的下落一点都没有头绪。
如果说能在文化节上舞一支陛下最喜欢的剑舞，陛下若是就在学校中，能够看到这一幕的话，说不定能够帮助陛下想起前世的一些记忆。
之前池凛就有想过, 想要让陛下看到她，最快的捷径就是出名，起码先在小范围内出名。
文化节算是个好契机，这个刘卉昕误打误撞算是帮了她一把。
这是池凛的盘算，自然不能跟魏灼凝说实话，嘴上只说：
“如果我不跳舞，班主任不是还得再拉着别人充数？我知道大家只想看文化节的演出，并不想亲自出节目。”
魏灼凝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爽道：“别人想不想的关你什么事啊。充什么英雄，脑子有坑。”
说完魏灼凝立即从她身边小跑离开，跑到附近的公交车站，随人群上了车。
池凛：“……”
现代人脾气真的很大，一言不合就骂人。
文化节马上就要来临，所有出节目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老旗给彭梓媛发微信，通知她说池凛要参加明晚的文化节表演。
彭梓媛很明显不知道这件事，非常吃惊：“真的吗？我家，我家小凛要在文化节上表演节目？她都没有跟我说。”
老旗早就知道池凛的叛逆，和妈妈的关系因为还未重组但在重组边缘的新家庭很不开心，便耐心地跟彭梓媛说：
“孩子在这个年龄和家长在沟通上有时候不会那么顺畅，但是亲子关系和任何关系都是一样的，需要双方付出努力来维持。如果你能来的话最好还是来一趟吧。有家人在的话，孩子肯定会开心的。”
彭梓媛在千里之外，实在赶不回来。
之前已经麻烦楼觅好几次了，这回再麻烦她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给池凛视频道歉。
“这是你第一次登台表演，妈妈真的很开心，真的非常想在台下观看你的演出。可是妈妈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没办法按时赶回去。妈妈不能到场，你不会讨厌妈妈吧？”
池凛几乎都听到她的哭腔了，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就算你不在场我也会好好表演。不用愧疚，你在外面好好工作，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说起来池凛亲生母亲在她出生时难产而死，自小到大有家中姨妈们照料，她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姨妈们和亲生母亲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意思。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母爱。
彭梓媛跟池凛视频完之后，回忆了一下，视频里那个的确是自己女儿，可是说出来的话跟老妈似的，感觉被女儿安抚了……
是不是因为池凛真的太失望了才会这么说？
彭梓媛左思右想都觉得愧对孩子，无论如何也想要将她演出的场景记录下来。
彭梓媛最后还是请求楼力行，让他去问问楼觅，能不能让楼觅去露个脸，顺便帮个忙录影。
“千万不要勉强孩子，和她商量着来。”彭梓媛交代，“你也知道觅觅和小凛一向不对付，这段时间让觅觅帮忙照顾小凛肯定已经让她很烦了，这件事上千万不要给她压力。”
哪用彭梓媛说，楼力行比她更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气有多可怕。
别说是这件事，无论任何一件事楼力行都只敢小心翼翼地连哄带宠地跟楼觅商量着来。
“行啊。明晚几点？”
出乎楼力行的意料，这次这事儿还没谈到要给她买什么礼物贿赂的阶段，楼觅居然直接答应了。
楼力行准备了一肚子想要哄女儿办事的话忽然没地儿说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我宝贝觅觅就没有别的要求么？我都有点不熟悉你这操作了。”
楼觅一听这话：“好啊，原来在你心里你女儿就是拿礼物办事的主，别无所求还被你怀疑上了。行，那等你回来之后一辆车再加一套飞行器。这样是你熟悉的女儿了吧？”
楼力行：“……”
本来还想狗腿地顺着她的话继续承认下去，幸好智商回归，没真的认可。
这可是陷阱，认可之后说不定就得把现代代步三件套全买齐了。
楼觅和楼力行又随意聊了几句家里的事。
“爷爷奶奶这几天老给我发语音念叨，说你一出差就一个月，他们想见见唯一的儿子怎么这么费劲。”
楼力行：“咳，是我不称职。”
“前两天我去看二老了，他们特开心，有话让我转达给你。”
“您说。”
“他们说就当他们没生你这个儿子，有我这个孙女足矣。”
楼力行：“……”
不是，没我这个儿子哪来的孙女？！
“二老还说特别想听戏，让你弄票去。”
不是说没我这儿子么……
楼力行叹气：“他们俩想听的戏早就没人唱了，更不用说演出。我倒是想弄票，也要有人演才是。”
楼觅：“给您指条明路。”
楼力行：“您接着说。”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老爸，您自己的学几句哄哄老人家，不亏。”
楼力行：“……”
每次和宝贝觅觅打完电话，楼力行都觉得被扒掉一层皮。
这孩子牙尖嘴利的随谁啊……
可不是随了她去世的妈妈么。
说起来，二老喜欢听戏这习惯，还是被楼觅她妈妈影响的。
想到这里，楼力行让秘书去帮忙找一点儿戏曲资料。
“您什么时候还爱听戏了？”秘书也觉得挺新鲜。
“不是，我想学着唱两嗓子。”
秘书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暗暗地重新审视老板。
楼觅挂了老爸的电话，接着按摩脚踝。
“觅姐，要不还是去医院吧，肿成猪蹄了都。可怜。”谢不虞笑眯眯地坐到她对面。
游戏ID谢不虞，九天战队奶妈第一人。
在游戏里是天赐神奶，现实里却是个实打实的毒奶。昨天她才刚说完楼觅最近状态神勇，今天练习赛楼觅就摔了个惨的。
最让她难以启齿的是，脚踝不是比赛的时候崴伤的，而是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一脚蹬空的。
除了脚踝之外，屁股也痛得要命，但她没脸揉。
楼觅喷了急救喷剂，轻轻动了动，还是很痛。
其他人受伤事小，楼觅受伤可是个大事件。
俱乐部从高层到昨天刚刚加入的训练生全都到楼觅的办公室里问候了一遍，楼觅本来就已经有点烦躁了，毒奶现身一顿嘲讽，楼觅恨不是在游戏里，不然肯定一跃而起戳爆她的脑袋。
“能不幸灾乐祸了么？”
“幸灾乐祸？我有吗？”
“你好好照照镜子，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还没有。”
“觅姐，你受伤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干嘛幸灾乐祸。”
“我受伤歇着了，你不就解放了么？没我拉着你一天能练习几分钟？”
谢不虞在游戏里的模样是典型的奶妈造型，双马尾小萝莉一只，脸捏的也是绝了，走哪儿萌哪儿，可爱得能滴水。
但现实里的谢不虞特别糙，除了直播非得要露脸的时候稍微化化妆，将滤镜开到最大之外，其他时候也就是大型比赛的时候能捯饬捯饬了。
今天戴着鸭舌帽来的，很明显没洗头，楼觅觉得她甚至都没洗脸。
被说中心事，谢不虞倒是笑出了少女感：“还是觅姐懂我。”
“滚。”
“觅姐！”浮屠推开门，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听说你受伤了？给我看看！啊……这么严重，痛不痛，给你吹吹！”
楼觅和谢不虞：“……”
今天的浮屠依旧是熟悉的浮屠。
浮屠在所有游戏里用的都是男号，但她本人的确性别女。短发素颜，看着有点儿中性，实则非常会打扮。每天看她穿什么，就知道最近时尚潮流吹到什么地方。哪里开了什么网红店问她就对了，比专业的APP精准细致。
浮屠和谢不虞站在一块儿，当代姬佬图鉴。
“我没什么事，不过岚姐非要让我歇两天，快点把伤养好了好参加冬季世界杯。所以这几天我就不来俱乐部了。我不在，但是我精神得在。你们练习别落下，一天最起码五个小时。”
谢不虞都快要落泪了，楼觅知道她这并不是心疼的泪水，完完全全是开心的眼泪。
相比之下浮屠就乖多了。楼觅走之前浮屠还千叮咛万嘱咐，跟她说了很多脚踝受伤之后的注意事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说个医疗常识都又奶又萌。是真情实感地关心她，可也太能念叨……
这俩倒霉孩子就不能中和一下么？
尽管脚踝很痛，不过楼觅还是决定明晚去参加南湖三中的文化节。
她和她爸一捞着机会就抬杠不假，但其实感情很好。妈妈去世这么多年，爸爸在承受丧妻之痛的同时还在打拼事业，对女儿的照顾也是拼尽了全力。
就算她再舍不得曾经的家庭，可妈妈去世了八年，她爸孤单了八年，好不容易愿意接受一个新人，楼觅没什么立场反对。
她明白，和爸爸过一辈子的不是女儿，而是伴侣。
老爸很少跟她开口请求她做什么，彭梓媛就更少了。
彭梓媛跟楼觅的对话，除了夸她之外，就是因为池凛又招惹她而道歉。
去就去吧，楼觅离开校园生活好多年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朝气，找回点青春气息。
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期待。
池.笨手笨脚.凛还要表演节目？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
第二天一天都没瞧见池凛，傍晚时分，楼觅戴了口罩，一瘸一拐上车，往南湖三中去了。
以前她来过几次，总是在学校门口就停车，完全没有进来过，没想到里面还挺大。
文化节汇演就在学校自己的剧场进行，楼觅到学校门口大老远就听见剧场里面放音乐的声音，身边走过的全都是来看小孩演出的家长。
家长们兴致勃勃，都在期待自家宝贝的精彩演出。
到了剧场里，按照池凛班主任发来的座位号坐下，很前排很中间的位置，观看演出的效果应该不错。
剧场还真不小，感觉一次能够容纳上千人。
从上座率能猜得出来，基本上参加演出的孩子家长都到齐了。
楼觅坐的位置是VIP席，后面以及二楼全都是来围观的南湖三中的学生。
演出还没开始，无论学生还是家长，都在疯狂聊天。
楼觅听见隔壁两个母亲拿着节目单在议论。
她俩发现节目单上有池凛的表演，大吃一惊。
家长甲：“哟，池凛，这个池凛都能表演节目了？”
家长乙：“池凛是谁？”
“这姑娘一家以前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跟我儿子一块儿练过钢琴呢。我看过他们一起上钢琴课，小姑娘十根手指跟钢板似的，弹琴的时候弯都不带弯，敲出来的那叫一个诡异。上了好几节课一点进步都没有，和我儿子不一样，根本就不是弹琴那块料。后来她妈又让她去学舞蹈，还特意拜托我去找个老师。上了几节课，又不行，自己跑了。我听老师说她跳起舞来同手同脚，自个儿都能绊个四脚朝天，被同班同学嘲笑之后再也没去。”
楼觅心想：看来这个笨蛋做过的蠢事大家都知道。
两人还在继续聊：“我的妈呀，怎么有这么笨的小孩？”
“可不么，后来据说又学了什么书法，画画，没有一样成的，也就自暴自弃了。这孩子学什么什么不会，脾气倒是天上地下独一家的大，惹了不少麻烦。”
家长乙呵呵笑：“没办法，有聪明孩子就有笨孩子。哎？你儿子今晚要表演钢琴独奏啊，够厉害的。”
家长甲开开心心地夸奖自己儿子，说他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拜了著名的钢琴家肖博为师。肖博各种夸奖他有吃这行饭的天赋。
家长乙听到肖博的名号嘴巴都成了O型：“就是那个在春晚上弹琴的肖博？”
家长甲迅速道：“对对对，就是他。”
楼觅拉了拉口罩的带子，心想，这个肖博她也是认识的，谢不虞她表叔的小舅子。
电视上看着人模人样，背地里就是个猥琐中年男，以前还摸过谢不虞的大腿，被谢不虞当着全家人的面泼了一身的红油火锅底料。这么多年过去了，谢不虞还是不看春晚，不看任何有可能见着肖博的节目。
不知道这位家长知道肖博大师这样的人品之后，会作何感想。
文化汇演开始，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上台，嘴皮子够溜，整个人的形态也好，非常专业的样子，有点超出高中的成熟感。
两人报幕之后一场大型舞蹈，接着魔术、独唱，整体水平不错，还挺精彩，至少不让人犯困。
楼觅一边在游戏论坛上刷帖，一边等着池凛出场。
她已经做好了随时拍摄的准备。
终于到了倒数第三个节目，主持人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高二六班池凛同学表演的独舞——白露未已。”
稀稀拉拉的几个掌声。
家长甲：“来了来了，让我看看跳的是什么舞种。”
主持人下台，场内黑了下来，有人把布景搬上来。
一束追光闪现，池凛出现在一片青山之中。
池凛穿着一身水色古装长裙，腰间一道鹅黄色的腰带格外醒目，黑色长发系在脑后，手里拿着把寒气森森的剑。
观众们看到那把很真家伙非常相似的剑都吃了一惊：
“嚯，她想干嘛？”
拿手机开始录影的楼觅也没想到，池凛的独舞居然是剑舞。
这小混蛋满脑子鬼主意还挺多，今晚不玩乡村非主流，玩儿古装武侠了？
池凛这一身又仙又飒，舞起剑来干脆利落，居然还真能看出些武术的底子。
长剑一闪，回身斜挑的同时，池凛整个身子在空中低低盘旋了一整圈，稳稳落地时又是毫不停顿的一刺，场内居然有人忍不住叫好。
她这一套剑舞行云流水，要姿态有姿态，要韵味有韵味，还有点高难度。
有美感的同时甚至觉得有些实用，感觉学会了真的能持剑出去跟人拆两招。
池凛随着古风曲子舞动青锋，全场都看呆了，仿佛真的在看一个美若天仙的古人舞剑。
一曲下来完全出乎楼觅的意料。
这向来缺根筋的兔崽子哪听说过她会舞剑？耍贱倒是在行。
什么时候偷偷练的？
难道……这段时间在院子里又是打拳又是倒挂的，是在为今晚的表演练习么？
那也太刻苦了一点……
白露未已，楼觅记得这四个字出自《诗经》，和她今晚的剑舞如此契合。
楼觅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音乐和舞蹈中蕴含的真意，但有种悲凉和无助的感觉一直往她心里钻。
她似乎能看到池凛身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孤独。
曲毕，池凛恍然从记忆中回归。
台下响起了今晚最热烈的掌声，她轻轻喘着气，向大家鞠躬，迅速下台。
坐在二楼角落里的魏灼凝眼睛都看直了。
那是池傻子？！那仙女是池傻子？！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相信。
本来看到池凛要舞剑，魏灼凝已经想要捂起眼睛了，怕尴尬癌发作。
没想到……
一！点！都！不！尬！
看周围这群人，眼睛都看直了好么。
即便嫌弃了池傻子一年多的魏灼凝也忍不住兴奋。
六班的全都坐在一块儿，池凛表演完下场的时候，他们立即疯狂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刘卉昕气得头疼，怕继续待下去会心脏病发作，提前离开。
魏灼凝听后排兴奋到满脸通红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在热议。
“震撼我全家，池凛居然会舞剑？还特么的能盘旋？”
“有点押韵。”
“所以那次夏令营她就已经展现了武术天赋，只是你们没有珍惜。”
四五个人纷纷认同了这种说法。
魏灼凝快被这群白痴笑死了。
这个梗实在太美味，魏灼凝忍不住拿出手机速度记下来，顺便码起了字。
池傻子真是绝梗制造机，有她在魏灼凝根本不怕卡文。
在她写的穿越里，配角阿凛早就已经被释放，顺便还在君主面前舞起了剑……
魏灼凝兴奋码字，手指快若无影。
林小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那排，悄悄趴到她椅子后背上，不仅偷看，还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阿凛一番舞动，让君主惊为天人，瞧她的眼神也变得和以往不同。原来阿凛竟是这等深藏不露之人……”
魏灼凝：“？！”
一个猛回头，直接和林小鸷的额头撞在一块儿，“咚”地一声，比台上的动静还大。
都没心情骂人，魏灼凝和林小鸷捂着自己的脑袋缓了半天。
“你是不是有毛病……”魏灼凝捂着红肿的额头，恨不得破口大骂。
和满脸怒气的魏灼凝相比，也是疼够呛的林小鸷眼角带着疼痛的眼泪，还坚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所以你在写？将同班同学写进里？没想到你是这么浪漫的人。”
“你别乱说！”
“阿凛什么的，我都看到了。”
林小鸷这番话让魏灼凝脸比额头还红，演出也不看了，迅速起身挤翻了一整排人，逃离剧场。
演出结束的时候，每个座位的扶手上小显示屏齐刷刷地亮起，让观众们为今天最喜欢的节目投票。
楼觅投了“白露未已”之后，打算去后台找池凛。
录完影她给池凛发了微信，但池凛没回复。
这小崽子还不理人？楼觅打算直接去后台抓她。
观众们排着队陆陆续续地离开剧场，楼觅跟着人群慢慢往前挪，听见站在她前面的两个女学生好像是池凛的同班同学。
“好烦啊……什么风头都让她出了。这个穷比乡非怎么这么多花招？”
“感觉像是找的替身，她怎么会舞剑。”
“别开玩笑了，卉昕不都说了吗？她单亲，家里穷得要命，要不是卉昕经常请她吃饭，估计早就饿死了。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换了个发型罢了，这么多人捧！本来今晚想看她出丑来着……丑是没看到，又多了一大批花痴的，恶心！”
楼觅双手插口袋里默默听着。
以前她上学那会儿就见识过一些闲的没事干又没本事的，成天议论别人是非。
十年过去了，臭嘴的人依旧嘴臭。
两人还在继续说。
“据说她还有个干姐姐。”
“哈？这年头居然还有干姐姐这种东西？”
“谁知道了，乡非的世界我们不懂。这干姐姐也不知道是哪个道上混的。笑死人惹，能当她姐姐会是什么好鸟？”
What？
楼觅上前摁住她俩的后脖子，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你们爸妈没有教你们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吗？”
楼觅本身个就高，大晚上在剧场里还戴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已经很吓人了，语气还特别凶。
两个小女孩只会背后喷脏，哪有被当面怼的经验，这么一拎吓坏了，赶紧逃跑。
池凛在后台通道上走的时候，不时收到一些暗暗观察的目光。
她在暗自接收并且分析这些目光，不知道在这些人中有没有她的陛下。
“白露未已”这支剑舞是陛下和她一块儿编的，是陛下最喜欢的舞蹈。
刚才在台上表演的只是“白露未已”的一小部分，难度更高的几段没有表演，自然是怕过多地暴露穿越者的身份。
她刚才舞的那段中，包含了陛下最喜欢的部分。只要这一世的陛下能看到，或许可以让她想起一些关键的记忆。
若是她能看到……
舞剑的时候池凛想起了很多和陛下的往事。
陛下对她的提拔和信赖，是她年少登高位的重要原因。
盛和年间的“开合之治”，就是由她和陛下以月为计的夜不能寐和绞尽脑汁换来的，是她们携手辛苦打造出的盛世。
是大原引以为傲的盛世！
过往的点滴还在心头，一回身，她已经身处陌生的时空。
她出生的朝代，让她骄傲的一切，早就已经泯灭在历史之中，就连灰烬都不剩。
舞剑的某个瞬间，池凛有种极度清晰的寂寞感，下台之后谁跟她说话都好像隔着一层纱，没能进到她心里。
她的意识仿佛在某个地方漂浮着，直到一个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池凛。”
万分熟悉的语调，就像是……
陛下！
池凛带着欣喜立即回头，看见楼觅站在通道那头对她招手。
不时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她在人群中如此醒目。
见池凛明明看见了自己却不过来，楼觅微微皱了皱眉，偏偏头说：
“走啦。”
不是陛下，但……
在不属于她的时空里，居然有一个属于她的等待。
将演出服还给工作人员，从后台出来，池凛跟着楼觅去停车场。
池凛问她：“你怎么会来？”
大晚上的路上人不算太多，楼觅将口罩摘了下来：
“我也不想来好吧，一堆事呢。你妈打电话求我爸，我爸再求我，我勉为其难来帮她录影。”
池凛似乎已经明白楼觅说话的方式了，也不拆穿她。
走着走着，发现楼觅一瘸一拐。
“你脚怎么了？”
“比赛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脚崴了还出门？”
“都说你是妈求我了。”
池凛阻止她继续走路，指着路边的长椅。
“干嘛。”
“坐那。”
楼觅：“……”
反正走了这一段路脚踝痛感上升，楼觅巴不得坐下歇会儿。
楼觅坐到了长椅上：“怎样？”
池凛蹲在她面前：“我帮你看看伤，你把裤脚卷起来点。”
“……还是别了吧。”脚踝肿得有多吓人，楼觅自己心里清楚。
“卷。”
池凛还跟她耗上了。
怎么觉得小混蛋今晚格外有气势？
池凛这么坚持，楼觅再推来推去就显得矫情了。
将裤脚卷起来，发肿的脚踝似乎比之前更严重。
没想到池凛看了一会儿之后，握住她的脚踝。
“喂！”
“我帮你按摩一下，有点痛，不过能帮助你快点恢复。稍微忍一忍。”
池凛没等她再说什么，直接上手按摩。
一开始疼痛感非常清晰，楼觅头上汗都冒了一层，可是在池凛面前她怎么着也得撑住，吱哇乱叫的话威严扫地，以后还怎么教训小王八蛋？
渐渐地，痛感开始降低，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真的没那么痛了，池凛加大了力道也只有些发酸的微胀。
慢慢舒服了起来。
楼觅偷偷看池凛。
池凛这按摩手法狠辣又纯熟，不光被按的人痛到出汗，她自己也累得脸色有些发红。
“消肿了。”池凛说，“你活动一下，感受感受。”
楼觅直接站起来跳了两下。
池凛：“……”
这么鲁莽，难怪能把脚崴得这么严重。
楼觅活动得大发了，一跳还是疼，不过和先前走路都不敢太使劲儿的情况相比，的确好太多了。
楼觅问她：“这又是什么奇门异术啊？你哪儿学的？”
池凛：“祖传秘方。”
“什么祖传秘方？”
“祖传秘方的意思就是不能说，说了就不叫秘方了。”
池凛向停车场的方向继续走，她越不说楼觅就越好奇，但是碍于“长辈”的身份，没再继续追问。
一块儿上了车，楼觅提醒她：
“又是倒挂又舞剑又是按摩的，你真行。不管你最近在混什么，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再和警察有什么交集。”
“放心，不会的。”
池凛回答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特别惜字如金。说完之后就沉默了，心事重重。
楼觅看着她：“怎么，最近压力大？”
“嗯……算是，有点。”
“解压这事儿好办啊，跟我走。”
“去哪？”
“去了就知道。”
楼觅选定好了一个目的地，火速前进。
半小时后，她们来到了“ENIAC全息游戏馆”门口。
这招牌池凛很熟悉，她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出现的第一个地方就有类似的招牌。
楼觅：“这是我们俱乐部开的网吧。不过叫网吧的话有点小瞧它，其实它是一个□□，里面什么样式的游戏机都有。”
楼觅就要往里走，发现池凛还站在原地。
池凛：“我还是未成年人，没办法进网吧。”
楼觅上来“啧”了一声:“有家长带就行！走！”
家长……
之前不是一直否认“姐姐”的身份么？
楼觅带着池凛进网吧，在自助前台扫脸开卡的时候，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她，眼睛都直了。
“高楼觅雪！”工作人员没忍住直接高呼出了楼觅的游戏ID名，幸好网吧里充斥着老式游戏机的声音，没人听到她在喊什么。
工作人员也觉得有些失礼，立即抿嘴低下了头。
楼觅对她尴尬地笑了笑，帮池凛登记了身份。
彭梓媛出差之前就将自己的身份ID和密码留给了楼觅，以便特殊情况的时候能够帮她照顾池凛。
没想到第一次使用是带池凛到网吧打游戏。
楼觅是ENIAC全息游戏馆的贵宾，去任何一家连锁店都可以免费使用全部机器，还附带能开两张亲友卡。
这两张亲友卡她一直都没有开通，毕竟她的亲友基本上都是战队的人，人家也可以免费。
第一张亲友卡居然给了池凛，她的账户里关联上的第一位亲友居然是池凛……
这事儿要是放在两周前，楼觅打死也不会相信。
这里真的不能说是个“馆”，它大得像一座城市。
池凛刚来的时候以为贴在太阳穴上的接入晶体如同追魂秘术一样，能够将人带到不同的时空。
待在这儿一段时间，看多了铺天盖地的全息游戏介绍，还有手机里各种游戏直播，她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可笑。
这根本不是秘术，只是一种叫5G的高速网络普及之后，发展起来的游戏而已。
即便知道它的大致原理，池凛也只有在刚来的时候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玩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接触过。
楼觅没让她一上来就玩全息游戏，带着她从最简单的老式街机开始。
老式街机有种魔力，疯狂拍击的时候最能减压。
拍到双掌红肿眼睛都花了，打到最后两个人的角色混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自己控制的是谁，池凛疯狂乱按。
楼觅这种游戏大神当然不可能跟她认真打，单手操作想要让让她，顺便耍个帅。
没想到最后池凛一番没头没脑的骚操作，直接将她KO。
楼觅：“？？”
池凛指着楼觅操控的小人倒在地上的样子，笑了大半天。
打完街机再战跳舞机。
所谓王者，就是在各方面都是第一名，对楼觅来说跳舞机也不例外。
不过经过街机的洗礼，楼觅不敢再大意，教池凛基本玩法之后开始默默观察她。
果然，三首曲子之后池凛迅速跟上了节奏，不仅每一下都踩在点上，动作也渐渐放松。
池凛：“我觉得可以换一首更难的歌了。”
居然这么快就口出狂言！
楼觅立即选了一首高难度，来洗一洗池凛的年少轻狂。
池凛聚精会神，越跳越起劲，分数紧咬着楼觅，大有赶超的趋势。
楼觅眼睛眨都不敢眨，丝毫不敢怠慢，几乎用尽了全力跳得气喘吁吁，最后仅比池凛多了不到50分。
池凛：“我是第一次跳哎。”
楼觅：“我也很久没有跳了好么，而且我脚还受伤了你怎么不说？”
“行，那等你脚踝好了之后咱们再约一战，怎么样？”
楼觅：“……到时候再说。”
今晚楼觅带着她从六十多年前笨重的街机开始，一路玩到了最新的全息游戏。
再次进入全息游戏之中，池凛还是忍不住感叹实在太真实了。
除了在视野中悬浮的透明玻璃框里有些她看不懂的数值，触碰之后能调取选项之外，其他的完完全全都是真实世界啊。
“先捏个脸，换套衣服。”
楼觅带着她在《再战江湖》里新建角色。
池凛眼前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人，穿着朴素的纯色长裙，头发也没怎么修饰。
在她右手边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窗，玻璃窗可以上下拉动，里面陈列着无数的眼睛。
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她看，盯得她毛骨悚然。
点了点某双还算是好看的眼睛，眼前的这个人双眼立马一变，池凛脸色都白了。
楼觅：“捏个脸怎么这么费劲呢？我帮你。”
楼觅是个捏脸的高手，根据池凛的长相帮她捏了个非常相近的脸。
“像你吗？”楼觅得意地问道。
“我……有这么好看吗？”池凛凝视着眼前的游戏角色，感觉五官有几分相似，但也……美化太多了。
“我觉得很像啊。别啰嗦了，快，你选个坦克，你拉仇恨我来砍人。”
“坦克？拉仇恨？”
“你先选职业，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池凛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卖了？
跟着楼觅进入到游戏之中，这儿的城池让池凛很亲切。好像她刚来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场景。
所以那次她就是在《再战江湖》里被追杀？
楼觅在游戏里怼天怼地特别厉害，池凛玩了一会儿后就发现，真不是错觉，什么坦克，就是个挨打的。
楼觅让她去激怒怪兽，自己躲在后面寻找机会出手。
她被怪兽撵得满地跑，楼觅在后面拿着一把剑杀得眼花缭乱，不时有路人叫好。
“楼姐姐好勇猛！带着个菜鸡都能打雪魔。”
菜鸡是什么？池凛不得不多心，菜鸡是指我吗？
池凛学习能力超强，反应又快，两人并肩战斗居然连杀了五只雪魔，爆出一堆金灿灿的宝物。
池凛被那些宝物晃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拿起一把沉重的长刀兴致勃勃地说：
“这个可以给我吗？”
楼觅：“拿去拿去，也就你能用这些垃圾，我级别太高了用不上。”
池凛：“……”
在一旁看热闹的玩家甲：“楼姐姐感觉有点一言难尽。”
玩家乙：“要不怎么说母胎solo至今呢。都是有原因的。”
用上更强装备之后，池凛的战力明显提升。
在游戏里杀得汗流浃背，现实中池凛也浑身发热。
出了一身汗，从里到外都松快了不少。
从网吧出来，坐回车里的时候池凛都快虚脱了，靠在车椅上狂喝水。
楼觅看着她笑:“舒服了？”
“好多了，谢谢姐姐。”
楼觅设置好了目的地：“那回家了？”
“嗯。”池凛看着前方灿烂的灯火，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对不对，但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这么回应，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