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对一个人好不需要理由。

因为这句话,因为这些字,因为他说话时温柔到极致的眉眼,我像是被他降住了,心中七窍不再流血,又似乎是从沼泽泥潭里找到了一条出路。

我开始听从林朝堂的话,不在无理取闹,不在任性妄为,不再作践自己的身体,我认真吃饭,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安稳下来,我想念着我的家人,却不再疯狂。

当有了一个空前的巨大的悲伤之后,身体的一些其他疑难杂症,似乎都不治而愈了。

如今,那十年囚禁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只找到单个的袜子、冰天雪地里被浇灭的火柴又或者是浮潜是漏了的氧气瓶。

袜子可以重新买,火柴能够再点燃,氧气瓶漏了只要我探出头,又是大片可以吸食的空气。

我还能活下去,还能走下去,还能一如平常。

只是逝者已矣,爸爸妈妈还有弟弟是真的不在了。

所以,你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林朝堂总是这般来劝导我,他像是我那崎岖山路上的前锋,他推着我,一步步让我往上走,他带我去悬崖之上,让我站在山巅高处,他让我看到了朝阳看到了和风看到了大片大片簇在一起的云。

他说,立然,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轻言放弃,不要失去信心,摔倒了就爬起来,爬不起来还有我,我会扶着你,我会站在你这边,你的家人在天上若能看到你积极向上的样子,也会觉得欣慰的。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空前的盛大的开满鲜花的玻璃房内,林朝堂替我修剪枯败了的枝叶,为我遮风挡雨,他妥帖安置,小心对待,我却不知如何回报他。

林朝堂为我换了新的手机,旧的那部在我喝醉酒那天被我摔坏了,屏幕裂了一大块,勉勉强强制成了小半月,整块屏幕终于还是完全碎了。

新的手机据说是最新款,还能用脸解锁,我靠在沙发上,像是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拿着手机,让林朝堂教我怎么玩。

他的手穿过我的后颈,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挨在他的左侧,他点开手机屏幕,我歪头看他,他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脑袋转过去,在我耳边轻声道,看着摄像头。

我晕晕乎乎的看着镜头,他轻点屏幕,画面定格下来的是我和他间距甚微的脸。

你在拍照?

我疑惑的看着他,林朝堂完全没有被我发现的窘迫,他抬起手,又用手机拍了好几张,我一脸的茫然,镜头定格下的都是我傻乎乎的模样,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换了另一部手机,那才是他送给我的。

立然,好可爱。

林朝堂轻轻揩了一下我的脸,我眨巴眼,总算回神了。

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抢手机删照片。

我朝他嚎,你怎么不说一下,我丑死了,不要拍,删了删了。

他往后缩,平日里一副温驯模样的林朝堂被我推在沙发上,我跪在他身边,整个人都攀到了他的身上。

我去掏手机,他则反手捏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惊,人已经被他圈在了怀里,我的脑袋撞在他的胸口,闷声一下,鼓膜在响,心脏却停了一秒。

林朝堂的手覆在我的后背,施加了些许重量,我不能动,也突然不想动,我们无缝隙贴合,他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还是那般温柔,像是月光,他说,立然,真的要删吗?我想和你有些合照。

他这是在装可怜吗?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委委屈屈的?

我唔了一声,想要爬起来,却又因为后背上的手,而缩了回去,我只好昂起头,下巴搁在他的胸前肋骨上,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能不能让我有些准备,摆好姿势,我那样也太丑了。

不难看,很可爱。

他这般说着,覆在我背后的手向上移动,扣在我的后颈,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我呆钝的看着他,我问他,你怎么又吻我?

他问,不可以吗?

我支支吾吾没回答,又听他说,我喜欢你,就想要亲亲你,可以吗,可以吻你吗?

在我印象里,林朝堂总是那般中规中矩温柔有礼进退得到,看此刻,这么看来,却又不是。

我怀疑我是否未曾真实的了解过林朝堂,我撑起自己的手,放置在他肩膀两侧,我低头看他,应该说是打量。

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的喜爱他的情愫未曾掩饰,我一眼就能看穿,我说,我之前以为你不是那种会把爱意直截了当的人。

他听了,愣了愣,随后笑了笑,是苦笑。

他对我说,的确,我习惯了用曲折蜿蜒的方式去爱人,不擅长表达自己,现在能这么和你说话,也许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说,为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喜欢你,不能走弯路。

他抬起手,捋开我额角的头发,指腹的温度从脸颊一寸寸滑落,最后碾在我的嘴唇上,他沿着浅显的纹路细细抚摸,他注视着我,问我,现在呢,我可以吻你了吗?

我嘴唇微微张开,含住了他的手指。

我觉得他的爱意就如大海汪洋,我根本无法抗拒,我就是那在风暴中被摧毁的小船孤舟,我卷入其中,被他的洋流所包拢,我的四肢百骸都沉浸在这温暖之中。

我放纵着自己,我沉溺其中,我不再回头看,我想被他宠溺,被他圈养,被他所爱。

原来被人喜欢爱护的感觉是这般美好,我心中窃窃想着,自私着。

时间又以秒针跃进,冬日的萧索似乎并未那么难捱,来年的时候,林朝堂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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