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问

1

说来惭愧,我不会祈愿世界和平。

不会将别人的幸福优先于自己的幸福。

不会觉得即使牺牲自身也要守护某些东西,也不会遇到比自己性命更有价值的事物。

不会救助快要死去的小动物,也不会给快要枯死的杂草浇水。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全部都不会、不会。

到底为什么要把这种任谁都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得这么伟大呢——也许会有人这样想,但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大声宣称我在作为独立的个人的同时,也是其余众人之一。

即,因此不孤独。

即,完全不孤立。

即,绝对不孤高。

串中弔士不是这样——串中老师之所以会是独立的个人但不是其他众人之一,就是因为他会厚颜无耻地祈愿世界和平、会像傻瓜一样将别人的幸福优先于自己的幸福、会像英雄似的认为即使牺牲自身也要守护某些东西、会像圣者一般遇到比自己性命更有价值的事物。

会救助小动物。

也会给快要枯死的杂草浇水吧。

全都是会、会。

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事,他都会做。

他——没有自己这个东西。

当然,他本人认为是有的吧——是打算拥有自己的个性或独立性的吧。

但是,要我说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完全没有——绝对没有。

世上只顾自己,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的人本就不多,但串中老师甚至超越了那些稀有之人,连自己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完全舍弃了。

因为没有自己所以孤独、因为没有自己所以孤立、因为没有自己所以孤高——这样想来作为生活指导的高评价也就理所当然了。

一般地,接到咨询请求的时候,都会把对方和自己对照来思考——可是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意义。

即使有相同的苦也不会有相同的痛。

即使有相同的伤也不会有相同的悲。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强度。

所以——要想回答别人的咨询的话,就必须要放弃自己才行。

必须要无私地面对才行。

必须要虚心、无心才行。

就我所知,现实世界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串中老师而已——所以说实话,我从日我部老师那里听到『让欺负与被欺负的孩子和解』这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没怎么吃惊。

那种程度的事情肯定做得到吧。

他没有自己。

而且不考虑对方的感情。

什么都没有的话——什么都做得到。

「你知道造物者的十戒吗?」

什么时候来着。

第一次见面后没多久——串中老师说。

那是些完全漫无边际的话。

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脉络吧。

我老实地回答:

「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我以前想出来的东西。」

说着,串中老师笑了。

毫不做作地、自然地笑了。

我在一段时间之后才认识到,那个笑容正是因为他的内在空无一物才那样自然。

「一、不得把自己的创造物说成是作品(太过狂妄了)。

二、不得批判他人的创造物(同上。反之,不得怠于自我批判)。

三、不得在创造中花费时间(没有比时间更有价值的创造物)。

四、不得解说自己的创造物(需要说明的东西是未完成品)。

五、不得说:是自己先想到的(应以先想到却步人后尘为耻)。

六、不得重新启用以前的想法(想法要时刻保持新鲜。成熟和腐烂同义)。

七、不得为失败找借口(失败中没有找借口的余地)。

八、不得批判接收人(批判只能接受不得给予)。

九、不得选择接收人(被选择的总是自己)。

十、不得自称造物主(这是称呼而不是自称)。」

这样行云流水,仿佛照着小抄念似的列举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加上了一句:

「也有把五条和六条看做是同一条,再追加上其他的第六条的版本,下次有机会再介绍给你。」

回过头想想,听到那个其他版本的『下次有机会』还没降临到我头上,真是太好了。

不管怎样,以上那些都只是暖场而已。

串中老师继续说:

「哎呀,和这个比起来我们教师真是轻松的职业啊——实际上,教师只有一戒。」

「一戒吗?」我反问道。串中老师轻轻点头,说:

「一、教师是圣职者——因此,不得是人类。」

对。

以轻快的语调,不带决意和信念,简直像是开玩笑似地,这样说。

这样看来,对串中弔士而言教师果然是天职——对不是人类之人的他而言,没有其他职业。

因非人而成的圣职者。

这样说来。

可以说没有比他更合适当教师的了——可以绝对不带『因为是反面典型』之类讽刺地这样说。

可以断言。

漫画或电视剧中,有这样的剧情:学生时代曾是不良少年的人在成人之后成为了不拘一格的教师、教导学生——我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曾想:『要怎样自我协调小时候的为所欲为性格才能指导别人啊。』但另一方面,也感到这说不定是个出乎意料的好方法。

即是说,比起胜利、从败北中可以学习到更多。

即是说,比起成功、从失败中可以学习到更多。

所以对过去怀有内疚的人,才能指导后辈、让他们不至于重蹈自己的覆辙——任谁都有不想让年轻人变成自己这样的想法。不过学生时代是不良少年是否等价于怀有内疚还有待商榷(我自己在年少的时候也不总是那么认真的)。

拥有其他本职的我并不盼望站上讲台,但即使不考虑这一点,我也不认为自己适合当教师。

那是非人云云之前的问题。

我无法将学生视为学生这个集团以外的东西。

是团体而非个体。

明明只差了不到十岁——但她们简直像是别的生物。

别的世界的生物。

但是,对串中老师而言,孩子们——不是『别的』也不是『其他』——只是人类而已。

职员室的同僚和教室的学生们之间的区别。

和串中弔士——无关。

2

不用说停课了。

当然的。

至极的。

不出所料的。

即便如此,串中老师还是为了『尽量和往常一样上课』而提出各种各样的对策——不过从结果来说,他的企图以失败告终。

即便他如何巧舌如簧,也无法让全部的全部都如他所愿。对世间来说这真是万幸。

话虽如此,在这一点上,我也理解他的主张——生活指导是为了在学校这种封闭式空间中,发生了某种犯罪的时候,『治愈学生们的心伤』,才要引进的。不过到底如何呢,我常常——一手端着红茶、看着报纸——这样想:

孩子的心并没有那么柔弱。

即使牵挂日我部老师,教师被杀这种程度的事情也不会真的伤害到孩子们——甚至只是如微风拂过吧?

谁说小孩子的心纤细柔弱。

冷淡、冷漠、不关心。

还有坚韧。

这才是小孩子的样子不是吗。

因此我觉得串中老师关于「比起停课,还是应该强硬地继续至今为止的生活」的主张有其正确性——同时也觉得它过于正确而无法实现。

停课了。

期限姑且定为一周。

当然,学生不用上学了但老师还是得来——和往常一样到学校,忙于各种繁重的善后处理任务。教师少了三个,再不雇佣新人的话就没法让课程正常运转了。在时下教员不足的呼声中,这恐怕是第一位的问题(像我这样恰好的人才没几个)。

要说心之伤或是PTSD什么的话,教师方面还更严重些。可能是因为大人的构成材料较为古旧容易受伤吧,似乎有好几人在家卧床不起了。【注12】

不过。

时至今日这个事件已经不可能再被看成是『事故』了,甚至看上去就像是『以学园教师为目标的无差别连续杀人事件』。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学校里说不定有杀人犯,根本没法工作!我要一个人在家休息!』

这种电话到底接没接到过呢。

好像还说了:下个就该你去死了。

不过身为外人的我和心伤啦PTSD啦统统无缘(虽说是旁系但也是——病院坂),而串中老师也不用说,很平常地来学校——不过我是外人所以没有被指派杂务,串中老师则是因为没有学生所以生活指导歇业,结果我们两人在停课的千载女子学园中作为例外非常空闲。

在这种情况下还空闲,即便是不以为耻、且对他人视线反应不敏感的我,在职员室里也呆不下去了——

于是拜访了学生咨询室。

咨询室大概是为了让来咨询的学生放松下来,装饰得适度朴素适度整洁。我坐在这间有些宽敞的房间中的沙发上,面向串中老师——我在和串中老师下将棋。

前一段,想起了病院坂本家的猫眼小姐的劝告。

为什么将棋盘这种东西会常备于学生咨询室呢,这也是为了让来咨询的学生放松下来的东西之类的吗。

「这本来是你的原型所拥有的将棋盘——竟然以这种形式再一次和『病院坂迷路』对局,呵呵呵,连我都没有想到呢。」

串中老师说。

总觉得他真的很高兴。

但我和本尊的迷路小姐是不同的人,不能总是被重叠看待。

「我最终一次都没有赢过病院坂前辈,不过那之后都过了十多年了,就来奢望一下复仇战吧。」

说什么复仇。

所以说把对本尊的怨恨发泄到我身上是不行的……这和江户的仇在长崎讨回可不是一回事。【注13】

不过,从结果来说串中老师的复仇成功了——实在对不起本家的迷路,对局是我的压倒性失败。

三战三负。

不过这些不是感到非常遗憾的败北——不,这决不是『输了也很开心』、或是『这样输掉的话就没有遗憾了』这类积极的意义。怎么说呢,总觉得根本没有下将棋的感觉。

感觉明白了猫眼小姐所说的话中的意义——话虽如此,猫眼小姐和串中老师的对局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她所要说的事情。总而言之,感觉又理解了一件串中老师的事情。

不对,正相反吧。

又有一件事不能理解了。

也该这样讽刺地说吧。

总之串中老师——下得很快。

只有短得令人吃惊的间隙,落子的声音便响起。

真的是思考过才下得吗,还是随手下的呢,串中老师完全不像是在思考也不像是在思索地俯瞰着棋盘——在我落下深思熟虑的一手的几乎同时下子。

还总是无法判断是妙手还是坏手的微妙至极的一手——微妙到不禁让人觉得串中老师是不是不知道定式这种东西。

说不定连穴熊围都不知道,真是可怕——不过,即便如此,却没有出现过决定性的失误。回过头看的时候,觉得下出的都是宛如头衔循环赛的棋谱。【注14】

是妙手还是坏手呢。

可以确定的只是没有一招是平凡的——看起来像是全部都计算过似的。若真是这样,那或许该解释为串中老师在对局中挑起了心理战。不过整体感觉却完全不是心理战。

甚至,怎么说呢——对了,这样形容大概是最正确的:

好像是在和机器下将棋似的。

像在玩电玩中的将棋游戏时以CPU为对手似的带有独特的空虚感——这对喜欢将棋到某种程度的人来说是非常易懂的比喻吧。

也就是说。

即使输了也不会悔恨。

而且大概,即使赢了也不会高兴吧。

即使在恋爱模拟游戏中和女主角一起迎来HappyEnd,玩家的现实也不会得到充实;在RPG的赌场里不论赚了多少钱,银行账户的余额也不会改变。和这些是一回事。

不是闹着玩的。

将棋是现实。

不是游戏。

就像扮侦探不是侦探,推理游戏不是推理——一样。

即使作为读者看穿了侦探小说中的犯人,也无法增加人生的经验值。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完全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浪费了时间。不过对我来说,单是能从墙壁的缝隙中窥见一点点串中老师的根本之处,就是相当足够的收获了。

因此,我在下第四局时,

「可是」

我开始了杂谈。

在对局中说话时违反礼仪的。

不过总觉得礼仪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以机械为对手即使举止端正也没有意义。

「不止是通上老师,连日我部老师都被杀了——真是吃了一惊啊。我在那之前才刚刚和他在职员室里说过话呢。」

「呼。这件事我也吃了一惊。」

在回答的时候,串中老师也毫不思考的下子。

「我还以为日我部老师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被杀呢——对这个速度不禁战栗。」

「……哎?」

我的手停了。

抬起头,把视线从棋盘移向串中老师,但串中老师依然面向棋盘。

「串中老师,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唔?『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那个。」

很难形容。

说得实在太过平淡,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

是听错了——吧?

因为。

「刚才那种说法,就像是串中老师一开始就预见到了日我部老师会被杀似的——」

「没到预见那种程度哟。只是觉得那种结果的概率绝对不低而已。」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因为——这是无差别杀人吧?」

我说。

至少,在职员室里——是这样说的。

以学园教师为目标的无差别连续杀人。

所谓无差别,反过来说就是无法预测到被害人——也无法小心提防。

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龟缩在家的老师。

「对,是无差别杀人哟。被害者的选择和杀戮的顺序都没什么意义。从容易杀的地方发现容易杀的机会来杀人——是这种感觉吧。」

「真是危险呢。」

好像故意选择危险的说法似的。

但是没有篡改事实。

确实是真实的一面。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是日我部老师。」

「不不,无差别虽然是无差别,但看看至今为止的被害者,其基数大概能缩小一些吧——」

「至今为止的被害者。」

不。

他想说的事情是明白的。

那种事情不用特别指出,时至今日不言自明。

第一位被害者。

语文教师——木木花美。

第二位被害者。

家政教师——通上黄桃。

第三位被害者。

数学教师——日我部升生。

这三个人除了同是千载女子学园的老师以外还有其他明确的共通点。

即——

「——三个人都是男性呢。」

我说。

说了简单明了、不言自明的事情。

「木木老师和通上老师的名字是女性风格的,不过还不至于因此弄错性别。所以,从现在来看,这个无差别杀人是以千载女子学园中的男性教师为目标的,这个推测是有可能成立的……但是,这只是现在才能这样说。被杀的还只有木木老师和通上老师两个人的时候,是无法这样预见的吧?」

这是因为有三位男性连续被杀,才能首次建立的假说。

两人的话——还不足够。

作为判断材料实在太少。

所以,只有在被害者超过三人之后才能这样预想。

「所以说没有预见到哟——不过,病院坂老师。昨天,在发现通上老师的奇怪尸体的时候,我已经这样觉得的哟。」

「已经——觉得了。」

「应该说是,已经随想到了。」

随想。

不是谎话精——随想精。

「但是——被害者在那个时候,还只有两人。」

「有三人。」

串中老师打断了我。

当然——在这期间,下将棋的手也没有任何减速。

「在通上老师那时——被害者有三人。」

「……你在说什么啊?」

这并不是单纯的接茬,而是我真的不明白串中老师在说什么而问的。

「难道说,学园某处还有没被发现的第零号奇怪尸体……串中老师自己保密、其实已经发现了那个第零号被害者,也因此能将其作为判断材料提出这个假说,是这样吗?」

想起来了。

说着说着——我想起来了。

串中老师在通上老师的尸体前说的话是——『更正确一些的说法是,当时已经是连续杀人了——』这样吗?

已经?

已经是连续杀人了?

这么说了?

第零位——被害者?

「讨厌啦,病院坂老师。我可不是发现了奇怪尸体还默不作声的那种非社会性的人哟。」

他是用哪条舌头说出这种话的啊。

真是的,串中老师何止两条舌头,说是千舌都不为过。

千舌的串中。

「只是——第零号被害者之类的是正确的推理,病院坂老师。以后就采用这个名称吧。」

「哎?」

「真是精彩的答案啊。」

串中老师微微一笑——不过一直面向棋盘。

而且,是空洞的笑容。

「话虽如此,这也难怪,那时病院坂老师还没来呢——那是病院坂老师到任之前的事情。」

「我来……到任之前?这是怎么回事——根本没听说过有那种事情。」

「你不可能没听说过。」

因为。

——串中老师说。

「你是因此才来到这里的。」

「……啊啊。」

虽说是旁系,但我也是病院坂。

绝对不迟钝。

只说这些——就足够了。

「曾根崎老师——吗。」

曾根崎领地。

英语教师。

现在住院中——我是作为代理曾根崎老师的临时教师,到这个千载女子学园赴任的。

「……但是,要说是第零位被害者——」

「曾根崎老师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的——那虽然是个单纯的事故,但也很可疑。地点是台阶的话,其实是被谁从后面——甚至是从前面推落的,也不是不可能。」

「…………」

「曾根崎老师现在情况危笃、意识不明,也无法确认呢。」

又是平淡地说。

意识不明?

情况危笃?

不可能——那种事情没听说过。

完全没听说过。

串中老师说不可能没听说过,但不管可不可能,没听说过就是没听说过。

是崴到脚了还不是怎样,考虑到他的年龄姑且住院观察一下,反正曾根崎老师马上就会回来,在这一段很短的时间里,希望你能作为代理执教——应该是这样才对。

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

「…………」

………………。

上当了!

完全上当了!

「从曾根崎老师的摔落台阶事件以来,我就怀疑了各种各样的情况呢——紧接着木木老师和通上来说被杀,各种事情就都确信了。接着,因为第零、第一、第二位被害者接连都是男性教师——所以心中暗自觉得日我部老师,或者说,这个学园里的男性教师接下来有可能被杀。」

「哈啊——但是,这样一来。」

但是,这样一来。

千载女子学园雇佣的男性教师总共有七名——串中老师曾说。

着应该是包含曾根崎老师在内的数字。

其中,有四位被害(曾根崎老师的事情是第一次听说,我还没有确信——总之不能对串中老师说的话囫囵吞枣的相信)——还剩下三名。

其中一人是串中老师。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

「…………」

「嗯?怎么了吗?」

「……不。」

至少,看着他那张好像挺高兴的脸,完全感觉不到『接下来自己可能会被杀』的恐惧。

我在是男是女之前根本就不是这个千载女子学园的人,幸运的和那种不安无缘——

而他真是完全不像人类的男人。

不是人。

我突然想起了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

「你向日我部老师——还有其他的男性教师提出忠告了吗?」

这样问串中老师。

对此,他这样回答:

「不,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要是说了那种事情反而是我会被当做脑子不正常的人呢——自己的身体必须自己保护。都是大人了。」

「…………」

是些不知有多少认真成分的话语。

不,老实说,有一点还是知道的:不论从哪儿到哪儿、何时何地,串中老师都不是认真的。

即便如此,日我部老师至少还是串中老师的同辈——不过这种事情无法引起他的任何悲伤吧。

算了。

『应该更投入一点』

『应该更悲伤一点』

这种强制别人拥有负面感情的寒酸事我可做不来。

「……认为曾根崎老师从台阶上摔下来的事件不是事故而是杀人——杀人未遂的,除了串中老师还有别人吗?」

「哎呀,谁知到呢。关于那件事又没有特别召开职员会议。」

「你是说没有被某人诱导、盲信那是事故?」

「讨厌啦,病院坂老师。诱导、盲信什么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做得出那种毒辣事情的人啊。」

要斩断串中老师的所有舌头估计要耗尽阎王爷的一生吧。

绝对是这样。

「……串中老师之所以会在第二体育馆发现木木老师的奇怪尸体,是因为推测出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吗?」

「哎?」

总算。

这时——串中老师抬起脸。

他的表情看起来完全就是『目瞪口呆』的吃惊样子。

不知道有多少可信度。

不过总之——看起来完全就是。

「不,这么说来,串中老师为什么会发现木木老师的奇怪尸体依然是个谜……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不过听了刚才的话,我在想:难道在曾根崎老师从台阶上掉下来的时候,串中老师就已经发现这无差别连续杀人事件拉开了帷幕吗——姑且确认一下。」

不想说的话不说也行,我也没那么想知道——带着这样的语气,随便一问(真是方便的词语)。

对此。

串中老师歪过头说:

「谁知道呢。」

不像是在装傻。

虽然不像,但确实是在装傻。

「我只是经常思考各种可能性而已——不是有句话说是将棋的棋士可以预读百万手吗?」

「百万手……」

多半预读不出那么多。

考虑那么多手也没用——不过串中老师的话就算考虑了也不奇怪。

他是不把无用视为无用、予以实施的人。

不,正相反。

也许他是把无用视为无用,却依然予以实施的人。

「就算是我,在曾根崎老师住院的那时候——也不可能确信到被害者限于男性教师的地步。……不,知道现在,也只是可能性很高而已——下一个被害者说不定是女性教师呢。」

「……下一个被害者、吗?」

确实我也不认为时间会就此结束。

没有一个材料能让我那样认为。

反而感到强烈的连续性和继续性。

「对。不过我是觉得十有八九是男性教师——想想看数字也完全一致。啊啊,不,一致这种事谁知道呢……也许不该说这种迂腐的事情。」

自己嘴里说出奇怪的断言的同时,马上又将其推翻。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落回棋盘上了。

在困惑吗?

可能搞错了,真要是那样的话就稀奇了。

「……串中老师。我并不是想让你把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我,不过能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

「你知道犯人的目的吗?」

「是的。」

串中老师毫不在意地——点头了。

已经不看向我这边了。

「话虽如此,与其说是犯人,不如说是知道犯人轮廓的目的——」

「犯人轮廓。」

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我是这样推测的。

但是。

串中老师所谓的犯人轮廓并不仅仅如此,而是更为具体的东西吧——只是,对于这到底是不是该深入询问的事情,我犹豫了。

然后仿佛瞄准着犹豫的间隙似的。

学生咨询室的门——大声地打开了。

没有敲门。

发出粗暴的声音——打开了。

「说来听听啊,串中小弟。」

打开的门对面。

站在走廊上的是——穿着深棕色西装、没有打领带的男人。剃得短短的和尚头,胡子刮得一尘不染。

带着坏笑的表情,眯着眼睛。

好像高兴似的——好像愉快似的。

好像不高兴似的——好像不愉快似的。

带着坏笑的表情,眯着眼睛。

直直瞪过来。

「那个犯人轮廓什么的,务必说来听听啊。」

…………。

新角色登场。

3

关于在烹饪实习室发现的日我部老师的奇怪尸体,忘记进行详细的记述了。虽说如此,除了他的身体上扎着许多那里的菜刀——以外的信息几乎没有。

没有,不过其实是不知道——该这么说才对。和第一个被害人木木老师、第二个被害人通上老师的情形不同,我(还有串中老师也是)没有见到那个现场。

也不知道第一发现者是谁。

不过,即使只是听到些传闻,也能想象出那是多么壮绝的现场了——通上老师被压扁的内脏哪里比得上。

因为。

日我部老师身上,扎着——烹饪实习室的全部菜刀。

总数十一把。

尸体的样子就像是奇术表演或是『黒ひげ危機一発』一样。【注15】

如果目的是杀死日我部老师的话,根本没有做到这个地步的必要——也就是说,这和把木木老师吊在篮球筐上、用落地钢琴把通上老师压扁一样,是针对尸体的装饰。

装饰。

让人毛骨悚然的词语。

这么一来曾根崎老师只是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和后面的三个事件的质感大不相同——不过要一一追究的话就无法继续了,这里姑且向后放吧。

烹饪实习室的一边,似乎变成了血海。

可以确定的是,千载女子学园在这之后,家政课恐怕会草草了事吧——反正担任家政课的通上老师也死去了。

补充一下的话,担任家政课的通上老师在音乐室被杀、而不是在烹饪实习室被杀这一点,也显示出犯人是『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

这事先放到一边。

对突然地——旁若无人地登场的那位新角色,我本以为他和串中老师认识。

他口中的『串中小弟』的称呼就是根据——总觉得那个声音中带着旧识关系的感觉。

但是。

串中老师则:

「?」

这样只有眼睛转向门的方向,疑惑地翘起嘴角。

到了这种地步下将棋的手也没有停止——到我了。

但我没有下。

看不清状况。

在黑暗的监牢中。

「那个……您是哪一位?」

然后串中老师说。

停止下将棋,站起身。

「在哪里——那个,见过吗——好像是——」

串中老师一字一顿地慎重推进——但是新角色根本不管串中老师,反手关上门,大步走向沙发。

理所当然似的坐下。

在串中老师的正对面——串中老师的正对面,也就是紧挨着我。挨得实在太近,以至于我不由得向旁边移开一点。

看到这些。

串中老师也坐了回去。

变成了下二对一将棋似的构图。

这本是不可能存在的构图,不过既然是以机械似的棋手为对手就算了吧。

当然。

并不是要继续对局。

「……失礼了,不过果然还是,没有见过面吧?」

「见过啊。」

串中老师用了确认式的说法,但新角色摇头了。

语气粗鲁。

「不过对你来说大概是毫无所谓、微不足道的事情——相隔许久,我还是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串中小弟。」

说着,那位新角色他。

从西装的内侧取出警察手册。

纵向打开——有个惯例之物。

「我是县警搜查课的伽岛有乡。」

「……?」

即使听到了名字,串中老师也还是摆出了不明白的表情(『为什么这个人要带着深意报上自己的名字呢?』的感觉),不过大概十秒后:

「啊啊。」

地——拍了膝盖。

像是故意地,但是自然地。

「您是不夜子同学的叔父吧。」

干脆地点头行礼。

这也太迟了。

「之前见面的时候发型不一样所以没有注意到——久疏问候。我是串中弔士。」

「我知道。」

对串中老师的自我介绍,新角色——伽岛警官粗鲁地回答。

「你——还是老样子啊,串中小弟。那之后都过了将近十五年了。」

「我觉得还是长大了不少啊。」

串中老师不好意思地回答。

看上去应付起来也很困难。

……『不夜子同学的叔父』?

过了将近十五年?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在和我的原型也有关的那个事件之际,或是那紧接着那之后有过照面的吗?

那样的话。

我是她的替补这件事还是对他隐瞒比较好吧——不,一般想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那么该怎么应对呢?

「病院坂老师。这位是我初中时代挚友的亲戚——是位有着可以看穿任何谎言的可怕技能的、精明强干的刑警。」

串中老师好像察觉到我的心思,伸出援手似的说。

可以看穿任何谎言?

那——还是不要随便误导比较好是吗?

不如说。

「病院坂老师吗?」

伽岛警官说,感到棘手似的看向我。

真的很棘手。

总觉得是位古朴感觉的刑警。

「第一发现者的临时教师啊。嗯,我知道啊——知道的,当然了。呵呵,病院坂啊。相当麻烦的一群人啊,以我们来看。」

「……你好。」

我向他行礼。

同时,我的直觉捕捉到了——看来是由伽岛警官负责这次的连续杀人事件的搜查,日我部老师所说的『刑警』多半也是指他。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不管是相隔许久还是什么,总之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和睦的关系。日我部老师会怀疑串中老师可能也是受了伽岛警官的某种教唆。

……算了,我既没有说谎也没有误导,伽岛警官看来也知道病院坂的事情,就这一点来说省了不少事情,感觉帮了大忙。

如果围绕『不夜子同学』——伽岛警官的侄女、串中老师口中的挚友——或是别的什么,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奇怪的争执的话,我还是离席比较好——不过无关争执的有无,伽岛警官开口道:

「不过真是偶然啊——串中小弟。我本来不想再见到你的。」

即使没有离席,我也形同虚设。

「而且还又有杀人事件。」

「啊哈哈,和上次不一样,这回伽岛警官好像是直接负责的呢——马上就会解决了吧。没有我的出场余地呢。以校方来说真是放心。」

「一开始就没有你的出场余地。」

他说。

然后伽岛警官翘起脚,把视线落到将棋盘上,嘟囔道:

「还在搞这种闹不明白的将棋啊。」

以有些抱怨的语气。

仿佛打心眼里讨厌似的。

「这不是要胜过对手的将棋呢,你是——连输掉都不害怕。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分胜负。」

「哈哈。十四年前也被说了同样的话呢。真是怀念。但是伽岛警官,我在十四年前也说过了,将棋不是搞的而是下的哟。」

「是吗。那换一种说法吧。这种东西,不是人类下的将棋啊。」

伽岛警官说出了和下了三局的我同样的感想。

「只是——不过有利还是不利,只是,寻找让盘面混乱的一手而已的感觉。只为制造混沌而杀出血路。为了将盘面拉入无底的泥沼而拼尽全力。」

「对我估计过高了哟。我也是在认真争胜的。」

「谁知道呢。」

做作地耸肩。

「然后?」

伽岛警官把话题转回最初。

「是什么?你知道犯人的目的?串中小弟。」

「我年纪也不小了,别再叫我『小弟』了吧——还有我知道的不是犯人的目的而是犯人轮廓的目的哦。」

串中老师说。

这个邂逅,对伽岛警官来说是做好心理准备才来的——虽说是偶然,但他来之前就知道串中老师在千载女子学园上班了——但对串中老师来说则应该是个突然地、晴天霹雳般的再会,但他完全看不出慌乱的样子。

对相隔十年的再会,没有点感想什么的吗。

还是说,连这个状况都预想到了吗?

预读到了——百万手之后?

对什么?

「犯人轮廓和犯人有什么不同啊。不是一样的吗。」

「这个情况下犯人是谁都一样——当然这只是在我看来而已。确实,从警察方面来看并不是这样吧。」

「……毫无意义的绕圈子的说话方法也还没变啊。你真是毫无成长啊。」

「啊哈哈。讨厌啦,伽岛警官。请别深究——不如说,不要在意我比较好。像我这样的家伙不要理会就好了。那样的话就是无害的。」

「……应该对不夜子这样说啊。应该这样说给她听。在听说你这么个同学的时候就说。」

「但是您变了呢,伽岛警官。十四年前的时候,觉得您是更加温和一些的人呢——外号是突击刑警却受到管辖居民的仰慕、是位公务员的榜样般的人——现在已经完全名副其实了呢。」

过去的就过去吧,串中老师这样结束了话语。

然后说:

「没有比对伽岛警官隐瞒真相更无用的事情了呢——就实话实说吧。」

我现在对这种事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但是串中老师他在和自己父亲年龄相当的人面前也毫不畏惧,态度和往常一样呢……。

满不在乎。

「……不过,确实很怀念。有我在,虽说是替补但也有『病院坂迷路』在,还有传授给不夜子同学怀疑技能的『伽岛』警官在——有种同学会的感觉呢。十四年了吗,十四年了啊。真是连杀人事件的时效都要过去的漫长岁月啊。」

「只有你才这么觉得。好了快说。回忆之类的回头再好好陪你说的。」

「那么只有五点。」

串中老师说。

语气没有什么变化。

「第一。无疑是复数犯。」

竖起一根手指。

「把人吊到篮球筐上姑且不论,要把落地钢琴翻过来的话,不管用什么工具也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至少有十人,现实一点的话十五人左右吧。」

然后,

「第二。」

竖起第二根手指。

「不是基于仇恨的行动——恐怕是带着游戏感觉犯罪的。」

「游戏感觉。」

针对我的话茬,串中老师:

「也可以说成是推理小说感觉——似乎整体染上了戏剧的效果。没有实感,实在是滑稽。甚至还透出开玩笑的感觉。」

这样说。

然后第三根。

「第三。根据某些规则行动的合理主义者。不过,只是遵从那些规则、对规则以外的东西基本上好无所谓。」

「合理主义者——」

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

和我的预想一致。

以身体矮小容易举起来为由,不是将篮球部的顾问通上老师而是将秘密来是吊在篮球筐上——还有不会加上在音乐室放BGM那样的无用的(对犯人来说无用的)装饰。

避开无用、实施义务。

这样的合理主义者。

不过可以的话,在这里不想使用主义这种词就是了。

「第四。……不,第四个先放一下吧。先跳过好了。」

剩下的两根手指。

串中老师一起竖了起来。

「第五——理所当然,是这个学园的关系者。」

「……哈。」

伽岛警官失笑似的吐出一口气。

「装出一副神秘都知道的样子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哪一条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嘛——什么犯人轮廓,真是愚蠢。」

「啊哈哈,果然以职业的人来看就是这样啊——十四年前也让病院坂前辈和不夜子同学帮忙玩了侦探游戏呢。而且——不论说得多么好听,也不能说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你还真是目中无人啊。」

伽岛警官他。

像将棋盘伸出手——拿起一个棋子。

是银将。

「很抱歉不能作为参考。」

「不,也不完全是——知道你怀有这样的见解,或是说声称怀有这样的见解,事情看起来也大不一样了。」

「声称持有什么的……那是真心话啊。毫无虚假的真心话。对伽岛警官声称谎言也没用吧?」

「虽然是这么回事……虽然正是那样啊。但是,从不夜子那里也听到过吧?对自己骗了自己的家伙,这个技能完全不管用。而且真正麻烦的犯罪者,毫无例外都自己骗了自己。」

「我没有自己骗自己哟。」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吧?现在可不一定。」

「我到现在还是老样子。」

串中老师嘴硬道。

「而且——也不是犯罪者。是一位善良的市民——现在还好好地缴税了。」

「是吗。也就是说是我的雇主了。」

伽岛警官听到串中老师这样说,也完全没有被破坏了气氛的样子——仿佛这是十分平常的对话。

呼。

伽岛警官叹了口气。

「那么做个试验吧——串中小弟。串中小弟,啊不,串中老师。对下面的问题请回答『不知道』。」

「哈?」

「我会说些基本上只有犯人才知道的信息——看看你听了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伽岛警官说完后,不等串中老师点头就「关于在烹饪实习室死去的日我部先生」这样间不容发的继续。

「你知道他身上插着许多菜刀吗?」

「……『不知道』。」

串中老师加入了。

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

是试探性的。

「插着十一把菜刀。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但是——并不只是那样。你知道吗?」

「『不知道』。」

「除了十一把菜刀,」

伽岛警官说。

非常平静地。

「日我部先生的身体上——还插着一把大裁缝剪。」

「…………」

「你知道吗?」

「……不。」

串中老师——

慢慢地摇头。

「我不知道。」

那句话中——并没有跟着说的感觉。

话语没有带双重引号。

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伽岛警官说不定有不同的感想——伽岛警官也许看到了我看不到的双重引号。

伽岛警官他。

将夹着银将的手指——向棋盘挥下。

下子声,高高响起。

接着,学生咨询室的空气回归静止——我感到了房间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度的错觉。

「……打扰了啊,串中小弟。本来想要好好的坐一坐和你说说话的,可惜,没有时间了。其实相隔许久见到你还挺高兴的。」

「那多谢了。我相隔许久又想起不夜子同学的事情,也很高兴。」

「胡说八道。」

丢下这么一句话,伽岛警官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留下余韵、也没有提起无用的杂谈、当然更没有回头看串中老师,直接离开了这里。

突然到来的他。

突然离开了。

盯着关上的门也没用,我把视线转向伽岛警官下了一手的棋盘——将棋能显示个性。

结果,伽岛警官的一手是——

「……啊嘞?这样不是,将死了吗?」

「嗯?」

听到我的话,串中老师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棋盘——用食指点着思考了几秒钟,

「啊啊。」

地说:

「不对哦,病院坂老师——银走不到那个位置。不注意的话容易看漏,不过那只是下错了而已。」

「下错了。」

「话虽如此,伽岛警官恐怕是故意这样做的吧——是个容易理解的宣战书呢。」

「……是吗。」

将棋能显示个性。

即使打破规则也要赢,可以把这理解为那位警官的风格吗。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因缘,不过串中老师好像被那个人完全讨厌了呢。」

和日我部老师的疑心不能相提并论。

那已经完全是怀疑了。

那已经基本把串中老师视为犯人了——不过,那种心情倒是完全理解。

虽然理解。

但另一方面,我在和信赖不同的意义上确信:串中老师不是犯人。

如果不是那样,怎么也不可能和他两人独处在一个房间里。

「也是,可爱的侄女因为我的缘故被狠狠教训了呢——虽然不太愿意,不过我还是明白那个人的感情的。」

「是吗。」

串中老师也能明白吗。

他的感情。

「十四年前的那件事不夜子同学其实并不是犯人——但即便如此她也的确处在接近犯罪中枢的位置上。亲戚处在了那种立场上,伽岛警官作为警察出人头地的道路也就断绝了吧。不过原本就不觉得他像是能出人头地的人——这十四年间,一想到那个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怎么说呢,确实觉得对不起他。」

说着,串中老师开始收拾将棋盘上的棋子——有外人插手,胜负似乎不算数了。

真是意外严苛的判断。

「那么——麻烦了呢。伽岛警官一出动,这个事件说不定会被瞬间解决呢。」

「这不是好事嘛。」

说了那么多『以校方来说真是放心』什么的花言巧语,现在又在说什么麻烦啊。

「不能那样一概而论哟。以我来说是希望以息事宁人的方式解决,不过伽岛警官能否做到这一点,说实话很是微妙。」

「息事宁人是……」

为什么。

这是作为生活指导,在考虑事件对学生们的影响吗——这么想着。

我有了一个想法。

那是——非常自然的想法。

是非常非常自然的想法。

「串中老师。难道说。」

「关于刚才我向伽岛警官说起的犯人轮廓——其中的第四点。」

说着,串中老师把四根手指——竖起来。

「你觉得是什么?」

「……完全不知道。」

不过反过来说,虽然他说什么都有可能——但从那时特意隐瞒这一点看来,恐怕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问道。

「我不知道。第四点是什么的?」

「犯人是、小孩子。」

他说。

串中老师说出了犯人轮廓的第四个条件。

「这不是大人的犯罪行为——非常幼稚。十分幼小,十分稚拙。虽然努力学习但依然没有美学——虽然有合理之处但依然欠缺常理。」

「但、但是。」

小孩子。

而且,这个第四个条件和第五个条件——学校关系者这个条件相加的话。

就能得出某个结论。

我想起来了。

在音乐室里,串中老师的发言——又想起来了。

串中老师关于犯人没有在杀人现场播放BGM这件事的评论。

音乐课——什么来着?

素养什么的……没有音乐课,是吗?

对了。

是——『既然没有音乐课——没有这种素养也是没办法的。』

「串中老师——那也就是说。」

「对。也就是说归根究底。」

点头。

然后串中老师说出了结论。

「犯人恐怕,是本学园的学生。」

译注

注12:PTSD,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创伤后压力症,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详见wikipedia。

注13:江户的仇在长崎讨回,日本谚语。江户和长崎相隔甚远。因此该谚语表示以前的仇恨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或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得报。

注14:穴熊围,将棋中围玉(用棋子包围、保护王将或玉将的阵型)的一种。头衔循环赛,日本职业将棋比赛中水平很高的一种,在循环赛中胜出的人就有资格挑战头衔拥有者。厄,看过棋魂的应该都知道吧,虽然那个是围棋……

注15:黒ひげ危機一発,某种玩具。有一个桶里放进一个海盗人偶,桶的一侧有一些槽,玩游戏的人轮流把一把玩具剑插到凹槽里,插入其中某一个槽时(该槽会随机变动),海盗人偶会弹出,那个人就输了。有点类似按鲨鱼牙之类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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