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是GAY

在这几天,金融街关于宿衷的口碑发生了奇怪的逆转。

原本,大卫的封杀大计还是挺顺利的,谁知道,这天,总部的人打了电话来,劈头盖脸对着大卫一顿训斥,问他:“为什么批准了宿衷的辞职?”

大卫很惊讶:“什、什么意思?”

总部的人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说得大卫冷汗都冒下来了。

原来,宿衷在美国某权威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量化模型的论文,引起了很多投资机构的注意。宿衷的模型具有较高的自学习能力、稳定性能和抽象模拟能力,比起一般的模型具有更快的反应能力,在投资领域有十分令人憧憬的前景。

大卫一直不怎么关心下属的工作模式,所以不清楚宿衷在从事非常深度的研究。量化交易在国内还是处于起步阶段,再者大卫是比较传统的“老人家”,对量化更没什么概念,只当是一个噱头。觉得投资是人的事,机器怎么学得来?

所以,他觉得宿衷这样很少搞交际、只顾着埋头做研究的人是没什么太大前景的。

谁知道,华尔街那边有好几家基金都特别重视模型的研究。宿衷的论文投上去之后,还没被刊登,就已经有几位专门研究量化的专家给宿衷投了橄榄枝了。

大卫的公司对这一块没那么敏感,直到这两天论文刊登、引起轰动了,公司总部才猛然发现自家肥水流了外人田。

大卫确实不太能理解量化能多牛,毕竟,国内的机构一般也不太重视量化这一块。他在意的是宿衷直接去m-global的美国总部了?!

m-global可是千亿级别的庞然大物啊!

大卫的脑子沉沉的:“他、他去m-global是什么职位啊?”

对方冷笑一声:“m-global那边很看重他的研究,直接分他股份,让他当合伙人了。”

“合伙人?”大卫惊呆了,“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一个基金经理罢了,怎么会直接变成合伙人?

“你不知道吧?m-global很重视数据挖掘、机器学习、神经网络等前沿数学算法在金融领域的应用。他们的量化是全球前沿的,他们的智能投顾平台管理规模已达几百亿美元。然而,最近却因为全球性的黑天鹅事件而受到重创。”电话那头的人耐下性子跟大卫解释,“但是,你没发现,宿衷的基金没怎么受黑天鹅的影响吗?那是因为他的模型很先进,对市场反应更快、更敏捷。这一点深深地吸引了m-global。唉,你真是抱着金山都不知道!”

大卫对这种ai之类的东西不是很了解,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但他倒是充分理解一件事,那就是宿衷要当m-global合伙人了!

合伙人!

宿衷原本还是只是大卫手下的一个基金经理,大卫一个不高兴就能决定他的升降。现在,宿衷直接成为了m-global的合伙人了?

那不是直接踩到大卫的头上了?

啊,不,不是踩到大卫的头上。

是踩到大卫的上头的上头的上头的头上。

等于说,宿衷这一跳槽,就跳到了大卫一蹦三尺高都够不着的地方了。

不过,大卫到底是资深老人了,很快就调整好了思想。他知道,在宿衷这里他是讨不了好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跟总部交待。

总部那边兴师问罪了。

大卫的技术不怎么样,但办公室政治还是很强的。他立即使出了“领导の必杀技·挑一个幸运的下属背锅”。他二话不说就将蕊蕾顶了上去,只说是蕊蕾抢宿衷客户,又造谣抹黑宿衷,才导致宿衷的负气出走。

就这样,蕊蕾千辛万苦得来的投资总监之位还没坐热乎,就被一脚踢了下来,而且年终奖也没了。

得知自己被拿来背锅了,蕊蕾也很震惊,她跑到大卫的办公室里,也不敢兴师问罪,只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大卫可不管她有什么情绪,大卫只故作和蔼地说:“你要有大局观啊!”

蕊蕾极为痛恨这三个字。她只得愤懑不平地说:“大卫,宿衷出走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可以和总部解释的。”

大卫笑了:“宿衷出走的事,不关你事?关谁的事?难道关我的事?你想和总部怎么说?”大卫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这笑容里却藏了刀。

宿衷出走的事,必须有一个人扛责任,不是大卫扛,就是蕊蕾扛。

大卫是老板,哪有挡刀的道理?从来只有下属帮领导挡刀的。

蕊蕾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必须得帮大卫背锅。她也不知道自己挣扎有什么意义,但如果躺平认命,她又做不到。

大卫又淡淡说:“对了,总部对你的印象不是很好,觉得你不太适合上财经节目为我们公司做代言。这样吧,年后我会让新人顶替你上节目的。其实也这样也好。你可以不那么辛苦,隔三差五地跑电视台很累吧?留多点时间做事也不错。”

蕊蕾的脸上血色尽褪,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下唇点头,神思恍惚地离开了办公室。

蕊蕾现在算是尝到了宿衷曾经尝到的滋味了:原本承诺的升职加薪、出头之日都被大卫一句话收回。与此同时,还要被大卫毁谤为陷害同事的小人。然而,她和宿衷又很不一样。宿衷手握含金量很高的成果,拿到了令人欣羡的offer。而蕊蕾呢?蕊蕾什么都没有。

她站在原地,不知路在何方。

说实话,她开始嫉妒宿衷了。但她更多的的恼恨大卫的出尔反尔、随手甩锅。

然而,她没有宿衷那样的本领,可以一飞冲天,她只能忍气吞声。

蕊蕾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宿衷已经飞往了美国,开始了他的新工作。

而留在原地一筹莫展的除了蕊蕾,还有辛千玉。

辛千玉每天定点的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过得像一个平凡的单身汉一样。如果不是家里还放着宿衷的东西的话,辛千玉可能还会更寂寞一些。

壁橱里放着宿衷的餐具,衣柜里也放着宿衷的衣服……宿衷去美国的时候没带走什么,只带了几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甚至连他们的情侣水杯都没有带走。

那个褐色的水杯,宿衷已经用了好几年了,这是辛千玉送宿衷的第一份礼物。

水杯是辛千玉在手工工坊亲手做的,形状不太完美,看起来相当粗糙。他要送宿衷的时候,还怕有些拿不出手。没想到,宿衷欣然接受了这份礼物,一用就是那么多年。

辛千玉只是没想到,宿衷没有带走它。

宿衷不带走他,也不带走它。

他和这个杯子就这样孤零零地被落下了。

因为远隔重洋,时差也成为了一个问题。辛千玉如果想和宿衷打电话或视频聊天,那必须迁就宿衷的工作时间。一个问题是,宿衷刚加入新公司,空闲的时间并不多。他得空的时候,很可能是辛千玉睡觉的时候。

再者,宿衷不是一个热衷于聊天的人。难得有时间打一通电话,宿衷也是默默无言,只得辛千玉一个人绞尽脑汁地创造话题,然后在三句之内让宿衷把天聊死。

“你那边怎样?工作还顺利吗?”辛千玉问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也变得拘谨,像是和不熟的人聊天似的。

“一切都好。”宿衷答,“你的工作顺利吗?”

“嗯,还挺好的。”辛千玉说,“年尾了,也没什么要做的……”

“嗯。”宿衷答。

……

沉默着,电话里忠实地记录着他们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辛千玉的目光再次落在壁橱上那孤零零的丑杯子上。他说:“你把那个陶杯落家里了。”

“嗯,我没带。”宿衷平静地答。

辛千玉一下抓住了语意:宿衷不是把丑水杯落家里了,而是没带。也就是说,宿衷是故意不带上的。

“怎么不带?”辛千玉说,又怕自己语气有点咄咄逼人,便软下声调,解释似的补充一句,“我以为你用惯了这个了。”

“水杯都一样,没有用不用惯的区别。”宿衷答。

辛千玉的心好像被挖掉了一块:水杯都一样?没有区别吗?

“哦……”辛千玉低低地应了一句,“你买新的了?”

“没买,公司里有送客户用的印着logo的新杯子。李莉斯给了我一个。”宿衷答。

“李莉斯?”辛千玉敏感地捕捉了这个名字。在他们有限的对话里,这已经是宿衷第三次提起这个人了。这不是很寻常的事件。毕竟,宿衷才去了美国一个星期,李莉斯这个人就已经在宿衷的生活里有了不小的存在感。辛千玉拿起手机,点开了宿衷的朋友圈。宿衷很少发动态,最近一次更新是他刚到m-global第一天和公司同事发的合照。

“是朋友圈合照上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吗?”辛千玉问。

宿衷的回答是肯定的。

辛千玉就更觉得不舒服了。他第一次看到合照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站在宿衷身边的那个小美女。不是说这个女孩子长得多漂亮,毕竟,蕊蕾比李莉斯美多了,也没让辛千玉有什么危机感。是这个李莉斯挨着宿衷站,姿态好像很亲密,两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但仔细放大图片看的话,会发现这只是视觉错觉,李莉斯是虚虚的靠着宿衷,彼此其实隔着空气。辛千玉说不出来到底是拍摄角度恰好如此,还是李莉斯有意为之,所以当时辛千玉没说什么。

现在辛千玉有些危机感了,便问:“这照片是李莉斯让你发的?”

宿衷回忆一下当时的状况,说:“是的。”

宿衷到公司第一天,李莉斯就提议发合照,照片也是李莉斯选的。李莉斯当时让合照上所有人都发这张照片,配文是很高兴认识新同事。宿衷虽然个性冷淡,但也不是完全不合群的人,所以就照做了。

辛千玉越想越觉得这个李莉斯有问题,他说:“李莉斯是分析师吗?”

宿衷说:“不,她是hr。”

辛千玉眉头大皱,问了一些宿衷和李莉斯相处的细节。

他越听越觉得古怪,李莉斯和安苏不一样,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得要让人报警举报性骚扰的傻子。李莉斯的尺度把握得非常有分寸,就跟那张合照一样,看着吧挺添堵的,但实际上人也没干什么。宿衷没有水杯,李莉斯就给他一个公司印logo的新水杯。宿衷刚来美国,李莉斯作为hr亲自带宿衷去公司分配的公寓,帮宿衷添置日常用品,现在宿衷公寓里很多日常用品都是李莉斯买的——这让辛千玉想发火,但又发不出来。

这团火在胸中闷了半晌,辛千玉不敢发,只得闷闷说:“哦,那她知不知道你是gay啊?”

宿衷说:“这个我不清楚,可能不知道。”

辛千玉说:“那你得告诉她。”

宿衷疑惑:“为什么?”

辛千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就告诉她不行吗?”

这话有些骄气。辛千玉还是很少用这样的语气与宿衷说话的。说完这一句后,辛千玉还有些后悔,就怕宿衷直接来一句“不行”。

没想到,宿衷说:“行。”

宿衷跟公司说好了来美国只来一年,所以公司替他年租了一家高级公寓作为住宿之处。

李莉斯也住在这公寓里,天天卡着点和宿衷偶遇。

这一早,宿衷一下楼,就碰见了李莉斯。李莉斯含笑看着宿衷,倚门说:“早安, 宿衷。”

宿衷说:“早安,我是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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