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歌嗷嗷叫着缩在书房角落,终于算是体会到那条鞭子的威力了。

老太太不知是压根没睡还是被吵醒了,滑着轮椅推开书房的门,“啧,下手比我还重。”

“嘶……”楚九歌伏在地上大口喘气,后背火辣辣地疼,他连跟奶奶犟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做做样子给孩子他妈看一下就行了,”老太太数落楚信,“你也是,还真狠得下心。”

楚九歌仰着头,完全不知道老爸和奶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两个膝盖跪得有些红肿,站起来时摇摇晃晃的又差点撞到桌角上,“老心肝,我好疼啊……”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从楚信手上夺过了鞭子,“疼就忍忍,谁让你妈最护短呢,你爸这也是帮你。”

楚九歌蹭到奶奶身旁,哼哼唧唧地不停喊疼,“您说我妈会同意吗?”

老太太摇头,“有点悬。”她招招手让楚九歌靠得再近一些,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明天啊,你就……”

楚九歌听得认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

楚信头疼地看着凑在一起的祖孙俩人,“这都快三点了,您就别理他了,快回去睡觉吧。”

“这屋里统共就四个人,你帮着你媳妇儿,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得站在我孙子这边啊。”老太太撇嘴,伸手轻轻摸了下楚九歌身上的鞭痕,“也别涂药了,就这样吧,明天记得按照奶奶说的做。”

楚九歌亲亲奶奶的手背,一瘸一拐地把她送回了房间。等他再出来,书房的灯已经熄了,整栋房子只剩楚信和许沄的卧室里透着一线光,时不时地传出几句模糊的低语。

楚九歌有些心酸,摸黑回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是不是大半夜了,拿起手机就给纪肇渊打了过去。

纪肇渊也没睡,很快就接了起来,“喂,喂……”

楚九歌笑,“你这么激动干嘛?”

他说话时不自觉地想往床头靠,后背的钝痛让他立马倒吸了口凉气,纪肇渊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常,“你怎么了?”

“哎呦喂,”楚九歌趴在床上,一肚子苦水彻底开了闸,“你都不知道我爸刚才抽我的时候,他绝对是公报私仇,把以前的账都一块儿算上了。还有啊,他鞭子一收就直接去睡觉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啊!”

纪肇渊安静地等他抱怨结束后才低声问道:“疼吗?”

“疼倒不算太疼,就是心里憋屈。”楚九歌唉声叹气,“小时候就是这样,他打完我转眼就忘了,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心心念念着自己被打了。”

“小九,”纪肇渊突然说,“现在销一会儿假吧。”

“……好。”楚九歌连上FaceTime,让自己的大脸占满纪肇渊的整个手机屏幕,“你看,你的橙子宝宝现在都快变成蔫蔫的陈皮了。”

他想被某人软声细语地哄一会儿,可有人就是不解风情,“陈皮的原料是橘子皮,不是橙子皮。”

楚九歌放松嘴唇“嘟嘟嘟”地吹气,然后耍赖道:“橘子和橙子都差不多了。”

“不一样,”纪肇渊摇头,“橘子皮蔫了可以做成陈皮,但橙子皮就算蔫了我也要。”

楚九歌半趴着,脸都压得有些变形,他嘟囔道:“可我蔫得连汁都榨不出来了。”

纪肇渊隔着屏幕亲了亲他,“昨晚我把戒指放在我钱包的夹层里了,你可以偷偷戴一会儿。”

“哎,我都忘了问你酒店棒不棒?足不出户还能感受一下普罗旺斯的花香呢。”楚九歌一边摸出钱包一边大笑,他当时怕被老妈看到,也不敢把钱包给纪肇渊扔下去,索性在网上帮他直接支付了一晚的房费。原本一切都挺正常的,但他选择房型时候坏心眼地选了一间情侣房,屋内装潢是非常少女的薰衣草庄园风格。

“太香了,”纪肇渊无奈,“而且这也不是真正的薰衣草,都是拿粉萼鼠尾草在充数,不过我写了句话给你,”他说着把镜头对准恋爱日记。

楚九歌睁大眼睛,像小学生背书一般一字一顿地念出来:“12月29日。薰衣草因香气闻名于世,叶片和花穗上覆盖着灰色腺毛,可用于提炼精油。薰衣草多长于阳光充沛之地,其中法国的普罗旺斯最为出名……”他停下来,故意揉揉眼睛,“我看不清了,后面那句是什么?”

纪肇渊合上本子,拇指贴着屏幕按在他的梨涡上,轻声说道:“你是我心底的普罗旺斯。”

“嗯……我喜欢。”楚九歌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对了,明天还得委屈你一下。”

纪肇渊挑眉,“需要我做什么?”

“你早上好好休息,午餐我也我帮你团购好了。”楚九歌说,“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你过来一趟,陪我演一场戏。”

纪肇渊点头说好,草草在行程本上记了两句。

“我妈现在老是担心我们会被人说闲话,”楚九歌咋舌,“其实等真有人嚼舌根了,她就爆炸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护着我们。”

楚九歌看他有些不解,笑着继续解释:“我妈有一个相当blingbling的闪光点——护短!”

纪肇渊了然,陪他又聊了一会儿,看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才挂断了视频。

第二天纪肇渊按照楚九歌发过来的地址,去吃了单人套餐,又在附近的书城待了一会儿。他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完全靠记忆摸回了楚九歌家。

他到的时候时间点卡得刚好,正值孩子放学大人下班的高峰期,小区里人流量处于最大值。

楚九歌就站在小区门口伸着脖子等他,见他过来兴奋地踮着脚朝他挥手。

纪肇渊无意地扫了眼旁边的两个保安,眉头微微皱起。

矮个子保安嘴里不知呸了一句什么话,斜眼看着楚九歌自然而然圈上纪肇渊胳膊的手,嗤笑着又和旁人低语了几句。

大概生活中总是不缺这种人,喜欢将别人的“家丑”撕裂成蒲公英的种子,撒落到每一个角落。等到三人成虎,谣言离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也不会有一丝抱歉,反而幸灾乐祸地站在道德高地啧啧感叹。

楚九歌也注意到了,他意味深长地冲纪肇渊摇摇头,然后勾起嘴角缓缓笑了起来。

他们没有进屋,就只是面对面站在院子门口聊天,偶尔有背着书包经过的小孩子会跟楚九歌打个招呼,“小九哥哥。”

楚九歌朝他们点头示意,接着对纪肇渊说:“再等一会儿,我妈推着奶奶出去逛了,应该快回来了。”

纪肇渊问道:“知道的人多吗?”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楚九歌说,“昨晚奶奶跟我说,她遛弯回来听到有人提起我们家的门牌号,她就躲一旁偷偷听了一会儿。那个保安把视频发给我妈的时候自己用手机拍了一小段,还嘴巴特贱地跟不少人说了。”

纪肇渊皱眉,“视频?”

楚九歌无奈地笑,“我妈查了车库的录像,看到我亲你了……嘘,她们过来了。”

远处的许沄满脸怒容,一边推着轮椅一边低着头跟奶奶说话,还稀奇地用吴语骂了人。楚九歌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费力分辨出几句。

“伊拉真是金花菜吃多了,”许沄还在气头上,“还讲小九是娘炮,简直胡说八道!”

老太太抬头安慰她,“我们又管不住人家的嘴,他们要说便说吧,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

“我们小九跟小纪,随便哪一个都甩他们十八条街,”许沄咬牙,“再敢乱说我孩子不好,我,我……”

“你怎么样?”老太太笑她,“你就是给气糊涂了,这些人你越理他,他就越来劲儿。”

她们说着便走到了纪肇渊和楚九歌跟前,奶奶悄悄给楚九歌比了个“OK”的手势。

许沄看到纪肇渊有些吃惊,“小纪?”

“阿姨您好。”纪肇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把路让开。

“傻站在外面干嘛,”许沄拽住他胳膊,“跟小九一起进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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