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有些恼羞成怒,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林昱稳了稳呼吸,没有再做出格的行为,端着他一身修养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在与纪肇渊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停顿。

纪肇渊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被纪西瓜这个小祖宗弄得焦头烂额。纪肇渊把小蛋糕扔给纪西瓜,表情严肃下来:“我刚才有没有说过不要乱跑?!纪西瓜,你的教养呢?!”

纪西瓜用手指刮了一层黑森林,喜滋滋地塞进嘴里,她口齿不清地朝楚九歌的方向抬抬下巴:“你似跟素爱九九缩的,你又不似跟唔缩的。”

楚九歌觉得他家猫已经快被小魔王气得昏过去,他赶紧牵住纪肇渊的手,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挠了挠纪肇渊的手心,然后弹了一下纪西瓜的脑门:“不准跟你哥哥顶嘴!如果某些小朋友想要我晚上哄她睡觉,那以后出门就必须牢牢牵紧大人的手。”他说着抬起他和纪肇渊相握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就像我们这样。”

纪西瓜立马跳起来,高高地举起右手:“我要帅九九哄我睡觉!”

“好。”楚九歌笑起来,也牵住她的手,“那瓜宝要先跟哥哥道歉。”

纪西瓜嘟着嘴低头绞着裙角的蕾丝花边,小皮鞋在地上画着圈圈,就是不肯开口。楚九歌蹲下来,把她搂在怀里,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他可能有点凶,但他只是太担心你了。帅九九不希望他难过,所以瓜宝去哄哄他好不好?”

纪西瓜愣了一下,一种奇妙的影响从楚九歌那里传递给了她,她小小的世界里被一种温柔有力的情感冲击着,无法无天的小魔王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忸怩地蹭到纪肇渊面前。她的小脸涨的通红,双手抱住纪肇渊的腰身,仰着脸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哥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说着泪就扑簌簌流了下来,然后她越哭越厉害,慢慢有些喘不上气来。纪肇渊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手掌犹豫了很久都没能找到落脚的地方。楚九歌叹了口气,一只手抱起纪西瓜,另一只手塞进纪肇渊悬空的掌心:“瓜宝别哭了,我都看到你的虫牙了。”

爱美的小西瓜立马捂住了嘴,但还在无声地抽噎着。楚九歌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帮她顺了顺气。他看了看四周好奇的目光,有些头疼地对纪肇渊说:“拿着东西我们走吧,真是不够丢人的。”

纪肇渊“嗯”了一声,然后拎起三个人的包和没吃完的小蛋糕,腋下还夹着纪西瓜露着胸肌的金刚狼玩偶,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小孩子的脾气阴晴不定,从餐厅到停车场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纪西瓜又破涕为笑了。她软乎乎地缩在楚九歌怀里,手指绕着他的卷发玩。楚九歌把她往上抱了抱,笑她:“瓜宝你羞不羞,大庭广众地就嚎啕大哭,旁边那个叔叔被你吓的都噎着了。”

纪西瓜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说话。“你对Weller真好。”她小小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楚九歌的脸,“我决定不让你娶我了,我也不希望Weller难过。”

楚九歌被她老气横秋的小模样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尖:“原来你是因为不能嫁给我才哭的啊。”

“嗯,”纪西瓜点头,又委屈地撅起了嘴,“这个暑假我都失恋两次了,我……喂!”

纪肇渊不等纪西瓜说完她坎坷的情史,一把拎起她然后把她塞进了后座。纪肇渊按住她乱扑腾的手脚,面无表情地给她扣上了安全带。

楚九歌用肩膀撞了撞纪肇渊,狡黠地笑了笑:“瓜宝这么一闹,竟然给我一种老夫老夫和熊孩子的感觉。”

纪肇渊挑眉看他,没有说话。楚九歌笑着挠他下巴,顺便亲了亲他的喉结:“少夫少夫行了吧。”

纪肇渊放任他自娱自乐了一会儿,然后冷着脸把他也塞进了副驾驶,又拽了拽他依旧松松垮垮的裤腰带。纪肇渊有些不满意地皱起眉。

他俯下`身子,手腕压在楚九歌的腹部,手指灵活地解开皮带扣,重新又扣紧了一格。楚九歌腹部极其敏感,被纪肇渊这么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觉得下腹好像也长了颗心脏一样,扑通扑通地直跳。楚九歌举双手投降,弓着背把自己蜷缩起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纪肇渊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坐回去发动了车。

到家时候已经过了纪西瓜的睡觉时间,纪肇渊拿走她的iPad把她赶去洗漱。纪西瓜不情不愿地挪进浴室,敷衍地冲了几下就穿着她嫩黄色的小睡衣出来了。

纪肇渊帮她收拾好床铺,又从楼下取了她的西瓜抱枕给她:“赶紧睡觉。”

纪西瓜一点也不困,她抱着抱枕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我要帅九九给我讲故事。”

纪肇渊皱起眉:“他正洗澡呢,怎么给你讲?”

纪西瓜撇撇嘴,有些嫌弃地嘟哝道:“那就你吧……你讲也行。”

纪肇渊拉了把小凳子在她床边坐下。他手头并没有适合给小朋友读的童话,只能顺手拿来一篇论文,生硬地讲着核酸是如何在真核细胞和原核细胞中表现出不同的时空特性。

纪西瓜听得都快哭了,她伸手捂住耳朵:“Weller你不要讲了,我们聊会儿天吧。”

纪肇渊抬头看她,无可无不可地放下了手中的论文。纪西瓜歪着脑袋仔细听了听外面还没有停息的水声,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凑到纪肇渊耳边:“我偷偷跟你说件事。”

纪肇渊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又塞回了被窝:“躺下说。”

“你知道帅九九当时有多酷吗?!他手一挥凭空就变出来一张纸,让我帮他写信。”纪西瓜添油加醋地跟他讲当时的场景,小拳头兴奋地锤着枕头,“我一眨眼的功夫,帅九九就飞到了半空中,然后一脚就把大坏蛋踢飞了!你回来的时候他正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呢。”

纪肇渊太清楚她了,她的话连一半都不能信。纪肇渊找出唯一合理的情节,清了清嗓子:“信上都写了什么?”

纪西瓜摇摇小脑袋,有些记不清了。她滚了一圈从床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扯过她的小裙子,然后从内兜里翻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纪肇渊艰难地辨别着纪西瓜的字迹。他皱着的眉在扫到最后一行时,奇迹般地柔和下来。

这是一封有些狂妄却浪漫到不行的信。纪肇渊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被这样解释,他觉得自己心里似乎觉醒了什么,却又飘然而过,像是在平凡的树林深处闪过一丝寻觅良久而不可得的绿光,完全抓不住踪迹。他把信重新叠好,然后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纪西瓜伸手抓了抓:“你还给我!”

纪肇渊摇了摇头:“我的。”然后他退后一步站在门边,沉声警告她:“还有,不准告诉他。”

“不准告诉谁啊?”楚九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推门进来,门刚推开一半就撞在了纪肇渊身上,“你挡门口干嘛?”

纪西瓜迫于纪肇渊的威压,乖乖地封了口。楚九歌走过来在她床边坐下,然后把她的娃娃们逐一放在枕边:“快点闭上眼睛,睡前故事要开始了!”

纪西瓜笑起来,透过眼睛的缝继续调皮地看着他。楚九歌伸手轻轻蒙住她的眼睛,调暗了灯光,接着缓缓低声说道:“从前有一只小猫,他长得很好看,白色的毛皮像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全世界最美的山川加起来都比不上他湛蓝的眼睛。可是这只小猫的胸前挂着一块表,表壳有些生锈,看起来很丑。这块表沉甸甸的,小猫被它拖累的走几步就会呼哧呼哧喘个不停,而且表针走的声音非常大,隔着十米的距离都听得一清二楚,因此森林里其他的小动物都不愿意和小猫一起玩。”

楚九歌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小猫有些孤单,他只有等大家睡着之后才敢出来,独自在月亮下遛自己的影子。”

纪西瓜翻了个身,有些困了:“后来呢?”

“后来啊,”楚九歌说,“后来小猫遇到了一个钟表匠,钟表匠不仅收养了他还帮他清洗了表,然后告诉他‘小宝贝,这就是你的心啊。’”

“哇!”纪西瓜张大眼睛,“原来表是小猫的心啊。”

“那是一块镶满矢车菊色宝石的表,但是只有钟表匠能看到。”楚九歌摸了摸她的脑袋,继而抬头看着靠在门口的纪肇渊,眼里似乎有光:“小猫变成了钟表匠的小宝贝,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九歌站起来,在迷迷糊糊的纪西瓜脸上亲了一下:“西瓜宝宝,晚安。”

哄睡了纪西瓜以后,还不到十点,楚九歌自觉地抱着课本跟纪肇渊进了书房。

学习对他来说到底还是件苦事,他需要时时咬着后槽牙才能忍下摔书的欲`望,继续去琢磨那些晦涩的公式。但也不算太苦,他偶尔抬头看看纪肇渊被灯光模糊的侧脸,就会又有了努力下去的勇气。

有人说,爱情的真谛就是通过爱你而爱这个世界,并且懂得爱自己。楚九歌以前不这么认为,他有些颓废又有些自私,没有梦想也不想承担责任,他只愿意独善其身坐吃等死。可现在的楚九歌想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想要变得更好,想要把这个世界捏成温柔的心形然后送给他的猫。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去看书,也不觉得难熬了,两个小时弹指间就溜了过去。纪肇渊关了电脑,捏了捏他的后颈:“睡觉吧。”

楚九歌笑着点头:“那你哄我睡觉吧,就像我刚才哄瓜宝一样。”

纪肇渊扫了他一眼,冷声问他:“你也是十岁吗?”

楚九歌伸出一只手掌,修长的手指在纪肇渊面前晃了晃:“如果你哄我,让我变成五岁都没有问题。”

纪肇渊失笑:“好吧。”

楚九歌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有些无奈的纪肇渊,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朵根。纪肇渊叹了口气,抬手蒙上他的眼睛。

楚九歌感觉到纪肇渊的气息越来越近,然后嘴角边传来一阵干燥温暖的触感,楚九歌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纪肇渊亲吻着他的小梨涡,直到他睫毛颤抖的频率略微缓和下来,才离开了他的脸颊。

“晚安,”纪肇渊靠近他的耳边,“五岁的橙子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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