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婚

尉迟离自那日被尉迟蝶说得满脸通红之后,就真的没再去见过柳罗衣,不过也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尉迟蝶她们嚷嚷着必须遵照晏国的习俗,成婚前几日,两位新人不得相见,说是这般才能讨个好彩头。

她们连同辛然一起,守在寝宫门口,硬是将尉迟离赶到了书房过夜,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白日里又有诸多事情要忙,筹备太女大典,面见诸位大臣,还有筹办大婚,北域王嫌麻烦便手一甩,只处理政事,故而这些都由尉迟离一人操办,将她忙得如同陀螺一般,从早转到晚。

好在尉迟蝶作为长姐也没有失了良心,大事小事都帮了一些,否则尉迟离觉得她还没正式成为太女,就会英年早逝。

尉迟离有时累得狠了,还会腹诽北域王为何这么多年,偌大王宫连个女人都无,但凡有个继母,她也不至于如此劳累。

算好的吉日很快便临近,尉迟离也总算筹备了个七七八八,她想柳罗衣想得要命,几次偷偷潜入,都被守着寸步不离的安歌堵了回去。

安歌现在极为听尉迟蝶的话,所以尉迟离无论怎么贿赂都无法说服,最后,她只得灰溜溜再次回了书房,度过凄清难眠的最后一夜。

翌日天还没亮,她就被几个涌进来的婢女跪醒了,在她们的侍奉下,迷迷糊糊地穿了一身的靛青色衣裳,这衣裳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十分严实,上面用金丝绣着千奇百怪的图案,她细细看了,发现似乎都是各种传说中的神兽,于是更加觉得它们庄严肃穆。

与熟知的大袖华服相比,这些衣裳都是窄袖,符合北域善于骑□□于武学的民俗,但又十分沉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那些婢女手都很巧,三两下便将她束好的头发全部解开,披散在身后,用一根同色发带松松系在后面,只留下额前厚厚的两缕。

虽说着装有些奇怪,但好在她身子颀长瘦削,长发垂在身后,看着有种清俊之气。

一婢女整理完后,在后面掩唇道:“公主这般好看,让我们也都险些动心。”

另有人打了她一下,二人便停了言语,这些日子她们发现,二公主变得温和宽容了许多,故而敢开些玩笑。

果然,尉迟离只是轻轻笑笑,什么都没说。

整理完后出门,北域王早已等在了那里,他上下打量了尉迟离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带头上了一架马车,随着一声令下,长长的队伍便驶出了王宫。

街道两旁,也聚满了百姓,人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将手中的鲜花扔向马车,口中嚷嚷着一些尉迟离从未听过,却能听懂的祝福。

待尉迟离经过之后,他们便朝着他们的储君,未来的王,齐齐跪下。

走过几个街道,皆是如此,百姓们充满希望的炙热的眼神,很快让尉迟离胸腔有种鼓胀之感,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身上的衣裳更加沉重。

同在马车中的北域王似乎看穿了她的紧张,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你可知道本王为何选你?”

尉迟离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在你还未出生之时,你母后她身子不好,自知你是最后一个,便总担心我会另娶他人,想此事想得食不能思夜不能寐。本王便哄她说,不必再生,无论这次生下的是男是女,都是我北域的储君。”

“后来,你出生之后没几年,你母后便去世了,她生前最喜欢将你抱在腿上,逗弄你玩,你也没有让她失望,极为聪慧,几岁之时便可将一套剑法舞得虎虎生风。”

“故而即便是你离开北域,本王也未曾想过动你储君之位。好在这次回来后,你受了历练,比以往还要懂事能干。”

尉迟离听着听着,不知为何,眼角突然湿润了,她用指尖抹了一把,疑惑自己为何会流泪。

这似乎并不是她的思绪,却又好像就是她的思绪。

北域王不善于表现柔情,一套话讲得干巴巴的,说到最后,终于吐出一句:“大胆干吧,离儿。”

他再次拍拍尉迟离的肩,最后背过脸去。

这一趟行经了整个额古,待慢慢悠悠绕完后,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尉迟离才终于下了马车,几乎被架着上了高台,台下众百姓匍匐在地,一声声高喊“见过太女”。

有胆大的人仰头望着,尉迟离修长的身影站在阳光下,站得笔直,仿佛能够抗下天地,她手拿一把长刀,在手中转了几下,狠狠插向木制的地面,足有半刀之深。

再然后,高喊之声更加响亮,人们开始跳起振臂欢呼,整个额古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这么一下,礼便是成了,尉迟离又在人们的簇拥下离开高台,从暗处直接跑回了王宫,气喘吁吁地换一身妆发,去见柳罗衣。

成亲的衣裳就繁琐多了,为了让柳罗衣适应,她准备的是晏国的礼,二人纷纷一身红装,凤冠霞帔,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气势十足,唯一有区别的是,她并未遮脸。

若说太女大典之时她是庄严肃穆,如今便是兴奋难耐,她期待着看到柳罗衣的模样,期待将她搂进怀中。

自此之后,她们二人便真正结为连理了,想想便让人心花怒放。

不过凤冠还没安上去,她就等不及蹦了起来,吓得一群婢女在身后追着她跑,纷纷叫着:“公主,凤冠还没戴上!”

“我不戴了!”她回应着冲出门,拔腿跑到了寝宫门口,此时门已被敞开,尉迟离难掩激动,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只见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床榻上,一个女子正坐在上面,一身红衣,头上顶了个盖头,瑟瑟发抖地坐着。

尉迟离挑了挑眉,步子慢了下来,轻手轻脚走到那女子面前。

然后,邪笑着,一把扯住她裙摆,把她倒提着掀翻在床上,随着一声尖叫,尉迟离大步绕到屏风后,将柳罗衣扯了出来。

柳罗衣头上遮着盖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这么跌在了她怀里,她扶着尉迟离的手站稳身子,敲了她一记,软声责怪:“你干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要耍我,说,是不是姐姐的主意?”尉迟离笑说。

柳罗衣红了脸,轻轻点头,还不忘推开尉迟离,嘴硬道:“等会儿还要行礼,你莫要离我这么近,成何体统。”

尉迟离则扯着她不愿意松手:“那你是想要体统,还是想要我?”

柳罗衣细细地嗯了一声,这才道:“想要你。”

尉迟离听得心中痒得好似爬过一队蚂蚁,顺便吐着温热的泡泡,她直接搂过柳罗衣,将她带出门外,来不及理会正被巨大的盖头裹在床上,蠕动着爬不起来的辛然。

门外早已备好了轿子,尉迟离将柳罗衣抱了进去,自己则骑在马上,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出了门,方才刚刚平静下来的街道,再一次热闹起来。

百姓们早就听说了公主要同一女子成亲,且传闻这女子长得如同天仙一般,无比美貌,故而一个个都十分好奇,围在两旁观看。

在方才那短短的时间,早已有人将整个额古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还在每一个灯笼旁,挂了一个小小的河灯。

众人不知是何意,却让躲在轿中的柳罗衣看到以后,浅浅红了双眼。

轿子四周响起了唢呐之类的乐声,一片喜气洋洋,还有人向街道两旁撒着铜板和饴糖,引起百姓尤其是孩童们一阵阵欢呼雀跃。

轿子后很快便跟上一长串抬着木箱的队伍,人人穿着红色的短打,扛着木箱,同样一脸喜气,有些物件甚至并未装在箱子中,而是放在车上,用红绳绑起推着。

人们纷纷看直了眼,有些大户人家的人便更为惊叹,那些物件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上次见这般盛大场面,还是北域王同王后大婚之日。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开始道公主所娶女子如同天仙下凡,倾国倾城,勾得公主几乎失了魂。

轿子环城一周后,又抬回了王宫,停在了最高的大殿之上,两旁早已围满了文武百官,有的还在窃窃私语,似乎不满这场婚事,但尉迟离从马上跃下后,他们便噤声了。

“小柳儿。”尉迟离撩起帘子,将手递到了柳罗衣手中,小心翼翼地牵着她,走出轿子。

这时还看不到柳罗衣的脸,但光是那露出的一只纤白如玉的柔夷,就让尉迟离有种窒息之感,也让周围的目光纷纷聚到此处。

二人携手,慢慢走上台阶,四周的文武百官及皇亲国戚纷纷立着,不敢言语,目送她们越行越高。

而在大殿门口,北域王正正襟危坐。

柳罗衣视线被遮,脚步不便,她只能紧紧抓着尉迟离的手,掌心沁出汗水,湿滑一片。尉迟离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于是突然偏头问:“想摘下盖头吗?”

柳罗衣犹豫了下,问:“可以吗?可这不合规矩。”

“你说可以就可以,有我在,你就是规矩。”尉迟离揉了揉她的手,轻声道。

柳罗衣空着的那只手,慢慢摸上了盖头,然后没有停顿,用力一扬,火红的布像蝶翼一般随风飞起,翩跹落地,她的容貌落入众人眼中,传出一阵小声惊呼。

尉迟离见状莞尔,柳罗衣也笑意盈盈的,这笑容中带了一丝狡黠,又带了一丝痛快之意,看起来可爱得紧。

今日她施了粉黛,一双唇涂得红艳艳的,在阳光下还闪着金粉,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美得勾人的眼眸瞧着尉迟离,红衣如火,衬得她不再似清尘出世的仙子,反而妖冶诱人,这妖冶中又带着她独特的冷冽,美得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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