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公主抱

一旁的柳罗衣和柳玟裳见着此场景,都愣住了,一个连忙过去扶柳儒,一个赶快伸手扶尉迟离。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柳罗衣在尉迟离耳边问。

柳儒是个实在人,他睁大眼睛看了看尉迟离,突然长叹一声,便要俯身下去,似乎要磕头,尉迟离见状,来不及和柳罗衣回话,忙伸手扶住他,连连道:“使不得!”

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爹,您先起来,公主胆子小,受不得您这一拜。”柳罗衣急忙道。

“对对对对……”尉迟离点头。

柳儒看了看柳罗衣,又看了看一脸惊恐的尉迟离,终于还是站起身来,上前搀扶:“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公主,公主对我柳家有如此大恩,实在是……”

“柳大人不必如此,我同小,同柳罗衣关系极好,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不必言谢。”尉迟离见他起来了,这才敢站起身,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尉迟离听到了柳罗衣在她身后的轻笑声,不由得回头冲她皱了皱眉头,柳罗衣这才正色,走到柳儒身边,轻轻搀扶住他,柔声道:“爹爹,你在天牢那种地方,那里潮湿阴暗,定是受了很多苦,我们先进屋里说。”

柳儒看着柳罗衣的眼神满是慈爱,还有一丝担忧,他用袖子慢慢擦掉了眼角的潮湿,笑道:“好,许久不见,爹爹的罗衣出落成大姑娘了,爹爹却老了。”

柳罗衣被他一句话又惹出了眼泪,她低头擦着,没有说话。

“爹,您不看看玟裳,如今多强壮。”柳玟裳适时地跳出来,撩起袖子露出晒黑了一层的手臂,兴奋地弯了弯。

“好,好小子!”柳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尉迟公主,请。”柳儒一伸手,尉迟离冲他点了点头,随他进了屋中落座。

有婢女来上了茶,尉迟离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眼带笑意地看着柳玟裳像个话痨一样冲着柳儒说这说那,她又将目光转向柳罗衣,只见她正坐得笔直,看着柳儒。

尉迟离突然记起,柳儒对柳罗衣虽然疼爱,但是管教应当是比较严厉的,不然也不会让她这么多年都不怎么出门。如今看着柳罗衣在柳儒面前的局促,正好印证了她的想法。

也可能是柳罗衣太过懂事的缘故吧,不争宠不撒娇,对什么都不争不抢。

“这些日子,我这一双儿女在公主那里住着实在是叨扰了,一定给公主带去了许多麻烦。玟裳,罗衣,还不快谢过公主这些日子的照顾。”柳儒突然道。

尉迟离连忙一伸手:“不必多谢。”

她心里明白,柳儒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将这一双儿女要回去了,虽然他这话再正常不过,但听在尉迟离耳中,还是让她有些郁闷。

小柳儿若是回了柳府,那见面可就难了,更别提带她回北域。

尉迟离看了看柳罗衣,犹豫了一下,想要将此事向柳儒说清,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还是暂时放弃。

而柳罗衣也看着尉迟离,她一双手隐藏着袖子里,自己将自己的皮肤捏得通红,又过了一会儿,她见尉迟离没有说话的意思,眼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手也松开了。

屋中的气氛不知为何,一时冷了下来,柳儒也察觉了些许不对,他看了看柳罗衣,突然道:“罗衣,你同玟裳去将爹爹存在后院的好酒取来,我要敬尉迟公主一杯。”

“是。”柳罗衣温顺地应了,然后同柳玟裳走了出去,在出门之前,她偷偷地回头看了尉迟离一眼,然后垂下了双眸。

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她呢。

尉迟离当然不知道柳罗衣心里在想什么,她看着柳儒,知道他这是在支开柳罗衣和柳玟裳,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柳儒突然叹了口气,张开口,又合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大人有话请讲,无碍的。”尉迟离说。

“公主,对当年的事,了解多少?”柳儒问,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尉迟离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我同小柳儿发现了柳大人床下的东西,所以基本了解一些,但是对于柳大人到底为何被牵扯其中,以及柳大人和周大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清楚。”

柳儒了然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同周青,已经是旧话了。我们年轻之时便同在府学,我幼时家道中落,能上府学还多亏了父辈友人帮助。那时因为同窗之谊,周青帮我甚多,于是我便同他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但是后来,萋萋同我说,她发现了周青的秘密,便是我信中所写那些,但我太过于相信这份情谊,一直不肯,或者不敢相信。”

柳儒说到这里,眼角渗出泪来,眼眶通红,语气也有了变化。

“再后来,萋萋生下玟裳,生产那日突然出了状况,难产出血,叫了多少个大夫来都无用,我眼睁睁看着她……”柳儒哽咽了,一个大男儿数次落泪,尉迟离听着也心酸,忙拿出手帕递给他。

柳儒冲她笑笑,接过手帕,又道:“至此之后,我便一直以为萋萋是因难产而死,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之中发现了真相,原是当年那个产婆被人买通,故意害死了萋萋。萋萋此人生性善良,从未同人结仇,故而我才意识到,萋萋说的是真的,周青真的是那通敌卖国之人,但当年那产婆也被害而死,我苦于找不到证据,便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同周青疏了来往。打算装作并不知道此事,待一双儿女有了归宿,再为萋萋报仇。”

“无奈周青此人善于隐忍又心狠手辣,他早已对我起了疑心,只是一直未曾动我,正巧那时皇上彻查细作,周青已经不能容忍有我这样一个知情人存在,便指挥那个细作陷害与我,我百口莫辩,又怕他对罗衣和玟裳下手,只能在被捉之前,哀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他们。”柳儒说完,便像是脱力了一般,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大声咳嗽起来。

尉迟离听着,心中也十分难受,她默默为柳儒递上茶水。

这样说来便有了解释,为何周青派出的人,全部都是在针对她,而坚决不动柳罗衣。

此人确实心狠手辣,老谋深算,但还算顾念旧情和讲信用。

“抱歉,让公主见笑了。”柳儒喝了口茶水,带着歉意道。

尉迟离摇摇头,她想了想,开口试探:“那皇上和夫人……”

柳儒眼神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柳罗衣离去的方向,然后说:“那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

“那,柳罗衣和夫人,是不是长得十分相似?不瞒您说,我方才在外面正巧碰上了皇上,所以在想,皇上是不是,同您说了什么?”尉迟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逼近他问。

只见柳儒闻言,攥紧了双手,过了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我有个提议,不如,让柳罗衣,同我回北域。”尉迟离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说。

柳儒突然皱眉看向尉迟离,眼神突然变得如同刀子一般锋利,不过马上便和缓下来,然后摇了摇头:“公主已经帮了我们甚多,便不劳烦公主了。罗衣已经到了年龄,早该寻一门好亲事,也可让我不再担心。”

“况且……”柳儒说着,看向尉迟离。

尉迟离心里咯噔一下,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看来柳儒知道,那细作是北域的人,那么周青,也应当来自北域。

看这样子,这位柳儒柳大人虽然嘴上说着感激,但其实并不打算让自家女儿同她混在一起。

而且寻一门亲事?尉迟离将这话在心里品了品,想撞墙的心都有了,看来沈颢确实同柳儒说了些什么,所以柳儒才这么急着想要为柳罗衣寻个好人家。

若是那样,她该如何?

柳儒突然笑了一声,站起身来,道:“这屋中刚收拾完,还有些气味,总坐着不好,尉迟公主,我们不如到外面走走,好过一直闷着。”

尉迟离干巴巴地笑了笑,没什么心情,但也只能跟着他出去。

来到院落里,正好迎面撞见走回来的柳罗衣和柳玟裳,柳玟裳大声道:“爹爹,后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好酒,老鼠倒是有不少!”

“哦,那大概是爹爹记错了。”柳儒笑道。

柳罗衣慢慢走过来,去看尉迟离的眼睛,尉迟离冲她微微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柳罗衣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坐上了一旁的秋千,对柳玟裳道:“玟裳,推我。”

“阿姐,那秋千都多久没坐人了,万一坏了怎么办?”柳玟裳走上前,仔细看那绳子。

“没事,推我,越高越好。”柳罗衣说着,眼神冷淡,似乎并不太开心。

柳玟裳也看出了她心情不佳,于是挠了挠头,也不违抗她,伸手便推了起来,柳罗衣坐在秋千上来回飘荡着,衣角在风中翩跹,衣袂鼓起,像一只随风的白蝶。

柳儒见状,满眼都是担心,他沉下声音,严肃道:“罗衣,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般,还不快下来。若是摔了,爹爹可救不了你!”

柳罗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在飞到最高处的时候松了手,她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风声,忍着不叫出声来。

一旁的柳玟裳和柳儒则吓得差点失了魂,叫出了声,但是却来不及上前,眼看着柳罗衣就飞到了半空,往下摔落。

但其实柳罗衣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害怕。

果然,同她料想的一般,她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尉迟离眼疾手快地窜了出去,一把将她抱住,缓缓落了地。

她双手在她身下,将她打横抱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出奇得相配。

尉迟离吓得心脏差点蹦出来,她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劈头盖脸怒道:“你疯了?不怕万一我接不住你,摔了怎么办?不要命了?”

“你在,我不怕。”柳罗衣说,她定定地看着尉迟离,眼神清澈,又倔强。

尉迟离却愣住了。

小柳儿啊小柳儿,她该说她什么好,细腻,大胆,还是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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