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文章开始之前

请跟着作者一起想象这样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事情都与我们的现实世界类似

唯有搞拍卖的、搞心理咨询的、做生意的和搞药品的以及警察等一些比较特殊的行业遵循着与我们的世界不太相同的规则……

嗯,想象好了吗?

好的那我们开始吧。

=======

如果人生是一支股票,那么,在今天早晨之前,厉向东始终是一支人人看好的稳定大蓝筹。

然而,就在他睁眼的那一刻,股价出现断崖式跌落,瞬间跌停: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怀里搂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俯身倚在他的肩头,大半张脸都被埋在蓬松的枕头里,剩下的小半张被半长的头发遮得零零散散的,看不请面孔,只看到散乱地露出半只眼睛和一个唇角。

眼皮上的睫毛很长,而且卷,但并不浓密,一根一根地分得很清晰,和头发一样是浅浅的栗色,晨光中麦穗般闪着金光,有种圣歌般的温暖宁静,搭配唇角边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让人想起童话里的快乐王子。

饶是心有所属的厉向东,也难免呼吸一滞,心跳快了两拍。

随即皱起眉。

再一次确认自己的人生正处于历史最低点:

酒后乱性。

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简直是野兽交配般荒蛮,根本不符合厉向东内心关于文明人类的行为规范。

还有特么有什么比这更糟的?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问题,又或者感觉到他的视线,怀里的人睫毛扇了扇,并没睁眼,用半睡半醒时特有的黏糊糊的语调问:“几点了?”

等等,这个声音……

不不不,应该只是声音有点像而已,不会,不可能,不……

就在厉向东脊背发凉发梢倒树的时候,身边等不到回答的人撑着他的肚子支起上身——厉向东这才发现对方的手臂恰恰搁在他的腹部,光裸的双腿还和他的缠在一起……

面前的人轻轻甩了甩头,抬手把半长的额发别到耳后。

露出光洁的秀丽的面容:半垂着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嫣红的嘴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抹嘲讽般的笑容。

还特么不如陌生人呢!

厉向东一秒爆炸,猛地推了对方一把向后撤开距离,一瞬间觉得全身上下都是从里到外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污秽的气息,下意识爆了粗口:“怎么是你!”

床上的人是苏文怡。

厉向东一生的宿敌。

两人从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互相讨厌。

那时厉向东十五岁,苏文怡十四岁,正是从少年向成年人转变,无论看什么都不顺眼,直率得令人讨厌的年龄。

前者是厉家长房长孙,从小在众星捧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心。厉家带一点官家背景,家风肃整、家教严格。向东本身也比较早熟,从小就有身负重任成为一家之主的自觉,变声期刚过已经有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举手投足节制端正,俨然一个历经世事的小大人。

后者则几乎是反义词。苏家家长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光祖宅里认证的夫人就有三房。苏文怡的母亲就是这挂尾的第三房,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不能算是受到苛待,但总被母亲当做争宠的武器,又长在除了钱什么都缺的环境里,自然风格跳脱,旁逸斜出。

原本两人并不会有交集——毕竟家风迥异,又没有生意上的来往,两家固然都算是知名的大世家,但几乎没有交情。

然而两人同年。

高中时苏家为了文怡接受一下中国文化的熏陶,顺便拯救他当时据说悲剧得无法流利书写的中文,把他送回国内读书,恰巧和在外交流一年回校的厉向东分在同一个班级。

苏家家长为了给自己中文尚不利落的小儿子打开社交局面,特地准备了宴会,邀请的众多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厉向东作为同班同学,出现在名单的重要位置。

厉向东既讨厌这种无意义的外事活动,又讨厌苏文怡那继承自父亲、就算隔着一个太平洋也挡不住的风流名声,可毕竟是苏家家长亲自下的请帖,面子不能不给,只得硬着头皮穿上礼服,履行作为厉家继承人的义务。

他永远记得被强迫无可奈何时那种烦躁的心情——作为厉家众星捧月的大少爷,这种心情在他之前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

如果可以,他真想要找一个小小的角落,把自己伪装成一棵安静的室内植物。然而在这样的场合,“厉”这个姓氏简直就是吸引苍蝇的腐肉,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上前来和他寒暄,尽管有几个可以作为挡箭牌的友人,还是无法避免皮笑肉不笑的尴尬交谈。

这本已足够讨厌。

更何况宴会的食物还不和口味。音乐太暧昧。灯光过分黯淡。

并且,居然有不少小明星和高级特种行业的从业人员混迹其中!

简直是侮辱——厉向东一贯觉得这样的人靠近身边五米内就足以污染空气损害健康。

随即想到苏文怡的母亲就是情妇上位,顿时觉得合理且鄙夷。

为了这样一个人,他厉家大少爷居然要屈尊浪费一整个夜晚,想想就怒火中烧。

然而他的偏执并没有引发什么共鸣。

毕竟都是年轻人,像厉向东这样老成持重的是少数,绝大多数都刚刚品尝成人世界的美味,怀揣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调笑声此起彼伏。

荷尔蒙很快在酒精的作用下逸散出来,填满整个室内空间。

昏黄的光线中,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在每一个抬眼的间隙挑动着他的神经。

除了和他从小铁到大唐毅坚守节操,其他几个发小都陆续找借口离岗。厉向东心中白眼一个连着一个。

烦躁值不断累积。

终于突破阙值。

忍不住倾身对唐毅说:“酒池肉林。不愧是上位小三的儿子。搞成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找一群裸女开无遮会?”

唐毅噗嗤一声笑出来:“老厉你也有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啊——不过,那估计不太行。”

“为什么?”

“你没听说?”唐毅眉梢一挑。

“听说什么?”向东一头雾水——他一贯是八卦绝缘体,觉得这种事情占用脑容量,就算听说也会尽力忘掉,对于苏文怡,只依稀有个花花公子的印象。

“他喜欢的是……”

唐毅还没说完,向东被人搭住肩膀扳过脸,甚至没有搞清楚出了什么事,柔软的触感就贴上他的嘴唇,温暖而湿润,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仿若仲春被细雨浸透的森林。向东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冷不防之下整个人陷入死机状态,脑中一片空白,呆滞地任由对方伸出舌尖舔舐唇缝,在齿龈间流连,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人的鼻子好挺,睫毛好长。

“我喜欢的是男人。”唇上的热度撤去,向东听到有人贴着他的耳廓说——用气声,丝丝的哑,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情欲的味道,说完还咬了他的耳垂一下。

向东背后一凛,这才反应过来——如果他是姑娘,这下该算是被轻薄了。

而“轻薄”他的人后退一步,抱臂而立,笑眯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一双标志性的桃花眼,琥珀色仿佛汪在水中的眼眸。

正是四十分钟之前刚刚认识的苏文怡。

这算什么!

太没教养了吧!

向东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简直想要出手伤人。考虑场合不得不握紧拳克制胸中的怒气。

可苏文怡并不给他保持理智的机会,穷追不舍地抬手抚过向东被吻得泛出水色的嘴唇:“怎么?吓坏了?被我打开新大门了?想不到厉家大少爷如此纯情……”

纯情。

惊吓。

新大门。

厉向东猛然想起这似乎还真是自己的初吻。

怒气“腾”地一下窜上天灵盖。

脑子不及控制,拳头已经击中苏文怡的腹部——饶是后者身法矫健,立刻闪避,还是蹭到腰间,顿时秀眉深锁面色发白。

这真是厉向东人生中少有的失控时刻。

一旁的唐毅直接看呆了。

“滚。”厉向东咬牙切齿,言简意赅。

苏文怡额上都是冷汗,疼得后背颤抖,眼角却还带着笑:“以为是块木头,没想到是颗硬钉子,有意思。”说罢还无比色情地舔舔嘴唇。

厉向东转头就走。

听到背后传来不屑的冷笑:

“假正经。”

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

如果可以,厉向东简直想要动用家族势力让这个人直接从世界上消失。

然而并不行。

苏家虽然比不上厉家,但到底也是名门望族,若是争起来必然两败俱伤,就算厉家能站到最后,也必然伤筋动骨。不过在这方面厉向东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理性,苏文怡在苏家也没有受宠到能呼风唤雨的地步,并没有战场扩大到更深更广的层面上。

可饶是这样,高中的那几年,厉向东和苏文怡针锋相对的戏码,也足够拍出一部不断翻转、激情四射、跌宕起伏的大戏——还是每天实时更新的。

说实话,厉向东打心底厌恶成为茶余饭后的八卦议题。

然而并躲不过。

苏文怡仿佛掌握着他怒槽的开关,每一句话都戳中他的怒点,每一个动作都掀他的逆鳞,总能轻易地踩穿他的底线。两个人在学业上较劲,在运动场上别苗头,打个照面都充满火药味。

厉向东一向自诩的冷静自持,进退有度,遇上苏文怡就全线崩溃。

以至于厉向东回忆少年时光总有种被下了降头的不真实感:怎么会那么躁,那么容易被撩起怒火,以至于被苏文怡生拉硬拽地拖进流言中心?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觉得苏文怡从头到脚哪儿哪儿都让人不爽,连笑容都透着不怀好意的嘲讽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