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送我去做手术,摘除腺体

可惜爽得只有他。

缪子奇在看见白易的刹那,欣喜得不能自已,等看清他手里举着的碟片后,脸色又瞬间黑如锅底。

真真是毛片,假一赔十,童叟无欺。

是白易能干出来的事情。

缪子奇心里一时间又酸又甜,拿不准他是真的想要找茬,还是单纯地想见面,毕竟有心境障碍横在他们之间,白易的所作所为就和爱情无关,他可能只是单纯地看缪子奇不爽,也可能是想要alpha不痛快,总之……无论如何,缪子奇都很开心。

“怎么,要包庇我?”白易嚣张得一如既往,将毛片塞进背包,地上的箱子干脆不要了,“缪子奇我瞧不起你。”

缪子奇有点了解大院里的alpha看见白易是什么心态了,他那个挑眉的小模样是真的欠,连缪子奇看见都忍不住牙痒,更不用说别的A了。缪子奇做了个起跑的姿势。

几乎是同时,白易撒丫子狂奔。他选择堵学长的位置很好,旁边全是学校,上课时间路上静悄悄,连过往的车辆都很少。风在他的耳旁呼啸,须臾演变成沾满粘液的藤蔓,勾着他的脚踝,拼命阻挠着他前进的脚步。白易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副生锈的机器,零件与零件之间还没磨合,就磕磕绊绊地开始飞速转动。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心道轻易被缪子奇抓到太丢人了,谁知道跑了老远也没被逮住,他便停下了脚步。

白易停下,缪子奇也顺势停下,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路灯下笑眯眯地注视着他,手里甚至多了一瓶矿泉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走到距离白易四五步的地方停下。

缪子奇小声说:“喝口水吧,运动一下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

水瓶子立在沥青路面上,白易低着头心跳如擂,觉得挺没劲儿的,他费尽心思来惹缪子奇生气,人家根本不当回事,还把追逐战当成了帮助他恢复身体的方法,游刃有余地跟在后面。像什么呢?像猫捉老鼠,白易是那只完全逃不出缪子奇手心的小老鼠。

有的时候他真的恨alpha的温柔。

那种缠绵悱恻的情绪仿佛生锈的刀,慢吞吞地划开他本就不那么牢固的心房。

他把水拾起来,颤抖着问:“你干嘛啊,你是不是想要博取我的同情?”

——不是的。

“缪子奇你深情给谁看啊,你看我稀罕吗?”

——我稀罕。

“你别管我了,好不好?”

——别走。

“我不需要你。”

——我……爱你。

心里的声音和说出口的话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可是白易在开口的刹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的灵魂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对缪子奇深恶痛绝,一部分对缪子奇情根深种。

白易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他有些混乱,揪着衣领颓废地低头,喃喃道:“你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哪里还是白易……你不会喜欢现在的我的。”

“喜欢。”缪子奇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望着他的眼里盈满了深沉的爱意,“我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反,你骂我越厉害,说明越离不开我。”

白易没想到缪子奇也会用强盗逻辑来说服人,他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你……疯了。”

“我没有。”缪子奇轻轻笑起来,“我只是比你想的还要喜欢你罢了。”

背包里的毛片最终幸免于难,而箱子里的碟片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alpha打包带回了警局,做封箱处理,白易蔫嗒嗒地回到家,发现爸妈都不在,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最后忍不住掏出一盘碟片。

他买回来就是为了找机会去见缪子奇的,根本没看过,现在背着爸妈偷偷摸摸地看碟,竟然还有点刺激。

模糊的片头过后,缠在一起的肉体出现在屏幕上,白易看了一分钟,咒骂着关掉了电脑——那个姿势他和学长试过。

缪子奇比片子里的alpha厉害多了,他也没像那个omega那样哭唧唧。

虽然好像的确掉了眼泪……

白易按住了太阳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否则排斥反应出现以后,他又要哆哆嗦嗦地到处找药了。不过白易想了想,还是往嘴里塞了片药,然后蜷缩在床上想缪子奇。

出事的前一晚,缪子奇把他欺负哭了,一边道歉一边发狠,白易现在想来,觉得alpha很可能是故意的。

不,不是“可能”,就是故意的。

缪子奇就是那种看上去很正经,实际上坏到骨子里的人。

白易兀地想起下飞机时看见的缪子奇,眼底盘旋着疯狂,那时他想,如果开口让缪子奇去死,缪子奇是真的会去死的。

怎么这样啊……

白易短暂的人生里还没遇到过这么偏执的alpha,他蜷缩在床上,虽然在纠结,心里却泛起淡淡的甜意,直到药效褪去,烦躁感再次袭来,他爸妈也回来了。

老白带回来一个不算劲爆的消息,缪子奇被帝都有关方面催着回去。

白易迈出房门的脚又缩回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爸。老白浑身一个哆嗦,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那边正好缺人,我就随口那么一提,说他在……”

——砰!

白易把房门砸上,掏出手机给缪子奇发消息,可打了一行字又停下。无论他说什么,学长都不会去的,还会微笑着安慰他。白易已经拿缪子奇没办法了,他叹息着扑倒在床上,抓着下午没看完的毛片心思飘远。

最后白易将打好的字一个接着一个删掉。说到底缪子奇就不该待在小城市里,之所以来,纯粹是为了他。白易爽又不爽,一方面为alpha的选择欣喜,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成了混吃等死的废物。

白易很纠结,很恼火,所以他打了个电话给缪子奇。

“嗯?”电话那头的alpha诧异地反问,“谁要喊我回去?”

白易噎了一下,继而迅速反应过来:“你别骗我了。”

缪子奇沉默了几秒钟。

他心下一片了然:“回去吧,你也不想崇海牺牲得不明不白吧?”

缪子奇还是沉默。

alpha的沉默让白易慌乱,他意识到自己烦躁的根源并不在于缪子奇的沉默,而在于即将到来的分别。

缪子奇要走了——这个念头在白易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直到他发病被父母发现,送到了医院。

病房里的灯光太过刺眼,白易听见了母亲低低的抽泣,也听到老白不断抽烟再将烟头踩灭的声响,最后是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掀开被子,叫了一声:“缪子奇!”

病房里的人齐齐看向他。

白易目不斜视:“你过来。”

缪子奇踌躇着站在病房门前,软着声音恳求他:“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好不好?离得太近,你会难受的。”

白易轻轻地“哦”了一声,当着他们的面猛地将床头的药瓶子拿起来:“你不过来,我就把一瓶子的药都吃了,然后走过去。”

“白易!”老白瞪红了眼睛,大有他真的吃药就和缪子奇拼命的架势。

他用力地咬着舌尖,强迫自己狠下心:“你过来。”

alpha眼底的恳求多得像是要溢出来,可是白易依旧没有松口。缪子奇只得小心翼翼地往门里走了一小步。

白易又说:“把门关上。”

“白易……”

“关上!”他心知接下来的话如果被父母听见,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子,“别逼我。”

缪子奇只得将病房的门关上,哀伤地注视着他:“白易,别这样。”

白易,别这样。

自从出事以后,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所有和他熟识的人似乎都说过,可是偏偏没人察觉他也不想变成现在这幅德行。

“哪样?”白易勾起唇角讥笑,“我想见你也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缪子奇苦恼地蹙眉,“白易,你知道我不想见你受苦,真的。”

“哦,行啊。”白易低头拽着被子轻轻松松地说,“那你现在有两条路:带我回帝都,或者送我去做手术,摘除腺体。”

“白易!”这回缪子奇的诧异已经不用语言表达了,他瞪大了眼睛,攥成拳头的双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毕露,“别逼我……白易,你别逼我好不好?”

alpha说着说着走到了床尾,近乎卑微地祈求着他:“不要摘除腺体,你别这样。”

白易眼眶一热,他哪里想摘腺体?但是如果不把缪子奇逼到绝路,他绝对去不了帝都。

所以白易垂着头,硬着头皮继续说:“那就带我回去,否则我会找一切机会去摘除腺体,谁都拦不住我。”

“白易……”缪子奇痛苦地注视着他,弯曲的双膝差点触及地面,“你非要这样吗?”

“所以,你带不带我走?”白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头去看缪子奇的眼睛。

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带不带我走?”

死寂席卷了病房,仪器的滴答声清晰起来,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树叶窸窸窣窣地攒动。

白易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也听见了alpha压低的喘息,那里交织着痛苦和绝望,还有不易察觉的迷茫。

过了一分钟,也可能更久,白易终于听见了缪子奇的答案。

“好。”

白易松了一口气。

缪子奇同意以后他只要说服父母就行了,其实白易心里有底,只要他爸妈不逼他换alpha,那么让他跟着缪子奇是迟早的事。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这个病。

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类疾病,如果治好了他也只会认缪子奇一个A,而所谓的康复治疗,不过是一步一步向缪子奇靠近,让本能战胜精神上的排斥罢了。

但是无论怎么说,为了治病逼迫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不对的。

白易叹了口气,将药瓶子扔给了还在愣神的缪子奇:“给你。”

“嗯?”缪子奇依旧愣愣的。

“给你保管。”白易说得很淡然,“看着我吃药,不行吗?”

“白易。”缪子奇惊喜地望着他,似乎被他忽然展现出来的善意刺激到,半晌回不过神。

他微微蹙眉,将冒头的烦躁强压下去:“别激动,我犯病的时候还是看你不顺眼。”

“没关系。”拿着药瓶的alpha像是捧着什么格外珍视的东西,在白易不屑的注视下,将它贴身放好,“我不在乎。”

滚烫的目光明明白白地传达着缪子奇的情绪——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白易快被看得炸毛了,他抱着被子恼火地蹬腿,仿佛这样能发泄心底盘亘的不满一般,好在缪子奇见好就收,拿了药就往病房外走:“我去见见伯父伯母。”

“嗯。”白易巴不得缪子奇赶紧走,但是当alpha关上病房的门,他又猝然惊醒,要是让缪子奇去和老白说带自己走的事情,岂不是……

“你放屁!”果然屋外很快传来白爸爸崩溃的咆哮,“你是不是疯了,他跟你走,犯病的次数不是更多?”

白易:“……”

他托着下巴犯愁 ,觉得他爸的脾气愈发不好了,明明他想彻彻底底痊愈,就得克服心里上的障碍,不断和缪子奇接触,这也是康复治疗中的一环,否则他这辈子都得绕着薄荷走。

除非他爸妈根本不想要他好,只想让他远离缪子奇这个祸害。

白易嗤笑一声,起身哗啦一声拉开了病房的门,刚好瞧见缪子奇擦去嘴角的血痕的一幕,他心里隐忍的怒火彻底爆发:“爸!”

老白心虚地收手:“你怎么出来了?”

“我说没说过,只要我好了,你休想碰他一根汗毛?”他平静地注视着老白,沉寂的眸子里一点光也没有,“你们担心我,我知道,我也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是这一切跟缪子奇有什么关系?”

“爸,换了你,如果接到任务了会拒绝吗?!”

“再说他出任务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会提前发情!”

道理老白怎么会不懂,可是事情落在白易身上,关心则乱,毕竟任凭哪个爱孩子的父母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逼到用鞋带自·杀的地步,都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你不会不知道,想去帝都是我的主意。”白易越说越是羞恼,他瞪着缪子奇发青的嘴角,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又心疼缪子奇,又怪异地觉得快乐——你看,这就是爱我的代价。

不行,不能这么想,他在心底哀嚎,那是学长……他深爱的学长。

“白易?”缪子奇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alpha担忧地注视着他:“还好吗?”

“嗯。”白易垂下眼帘,生怕再与缪子奇对视,身体里潜伏的恶念会再次冒出来,“没事。”

他说完,迅速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白易……”这回恳切地望着他的变成了老白。

白易忽然很想笑:“爸,你是不是想说只要一辈子不和缪子奇接触,不闻到类似薄荷的气味,我就没毛病了?”

老白抿唇沉默,默许了他的话。

“那我的梦想呢!”白易忽然暴起,他指着心口,颤抖着质问,“如果一个警察连心境障碍都垮不过去,工作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薄荷的气味,他还算是个警察吗?”

“你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把我叫回来,把我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白易头疼得厉害,扶着墙喃喃,“你真是我爸?我爸从小教育我遇到困难不能逃避,因为那是没用的,可你现在却在教导我逃避……我离开缪子奇病就能好了吗?”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老白的神情渐渐崩溃,他捂着脸顺着墙根慢慢蹲下去:“可你是我儿子啊……”

白易眼里酝酿的泪瞬间落了下来:“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老白的心情呢?在身体健康面前,理想又算得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再信任我一点?”白易跟着蹲在墙根前,伸手摸老白鬓角的白发,“为什么不相信我能克服心境障碍呢?”

老白用手捂着脸捂了许久,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除了眼神还有些萎靡以外,和他记忆中的父亲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

但是老白还是给白易找了点不痛快:“你想走也行,起码得等你俩能手拉手再说。”

手拉手?

白易诧异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缪子奇,将手伸了过去。

“吃药的情况不算。”老白冷哼,对他儿子的德行心知肚明,“等你不吃药和他拉手也没有不良反应的时候,再来找我。”

话不是什么好话,可意思是好的,相当于同意放白易回帝都了。

白易又将手缩了回来,插在裤子口袋里,抽空瞥了缪子奇一眼,alpha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中,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眉头皱得极紧。

“怎么,想反悔?”白易最见不得缪子奇这样,当即冷笑出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缪子奇回过神,无奈又纵容地注视着他。

白易脸上微热,别扭地转移了视线。

缪子奇却说:“白易,你先进去好吗?我有几句话想对伯父说。”

这很不寻常,但是今天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他没精力再去思考alpha要和自己的父亲说什么,总不至于是不想带他走。所以白易听话地回到病房,蜷缩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揪被子上的线头。

没有缪子奇的房间很安静,安静到白易不咳嗽一声都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耐性用完前缪子奇再次打开了病房的门。

“白易。”alpha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白易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我不可能在你挨打的情况下还睡得着。”

缪子奇笑了两声。

“有事?”他枕着胳膊稀奇地注视着alpha,“你很开心?”

“嗯。”缪子奇点了点头,伸手将病房的门带上,“伯父同意我带你回帝都了。”

他刚想说这么点事儿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紧接着就听见了alpha剩下的话:“而且同意我带你回警校上学。”

“真的?!”白易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光着脚三步并两步冲到缪子奇身边,抬手就去揪对方的衣领,“你没骗我……没骗我吗?”

哪怕表现得再在乎,白易内心深处依旧有一个未曾熄灭的梦想,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踏足的地方,再次向他敞开了大门,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但是高兴的情绪很快就因为靠近alpha散去,白易张嘴顺溜地怼了缪子奇几句。

缪子奇哭笑不得,劝他回床上躺着。

“麻烦死了……”白易嘟嘟囔囔地爬上床,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喜讯亮晶晶的,“我们什么时候走?”问完,再自言自语,“哦不对,我爸要咱俩手拉手。”

白易一脸“你为什么不来和我拉手”哀怨地盯着缪子奇,目光里带了谴责,搞得alpha缪子奇忽然有点失语。

他的小O太要强了,明明想回帝都想得要死,还不服软,非要用这样强硬的方式向所有人宣誓自己的决定,也就是老白太在乎儿子,才落进了最简单的圈套。

不过缪子奇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让白易在小城市里蹉跎人生,如今的局面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顺了他们二人的心意。

至于刚刚和老白说的话……

缪子奇眼神黯了黯,塞在口袋里的手触碰到了冰凉的药瓶,却不是白易吃的。

“你真的决定了?”那时老白从口袋里烦闷地掏出一支烟,随口问他要不要。

缪子奇拒绝了。

“决定了就熬吧。”老白点燃了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眼神被烟雾遮挡,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苍老,“其实我心里清楚,白易发情期不稳定以后,如果全靠抑制剂,病根本好不了,还得你出手,可我心里不舒服,你多担待。”

缪子奇哪里敢让老白“担待”,连忙摆手。

老白轻哼,见有护士往这边走,眼疾手快地将烟头磕在窗台上碾灭:“我信你看重白易,但是我还是要问一句。”

年长的alpha目光瞬间犀利:“你自己的状态呢?”

缪子奇在老白的目光下无处遁形,他猛地攥紧口袋里的药瓶,苦涩地回答:“总比白易要好。”

“真是造孽……”老白也没有多问,只是捏着烟头的手更加频繁地抖动,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就搞不明白了,警校里那么多优秀的教员,谁都没发现里面混进来了幺蛾子?”

是啊,缪子奇苦笑,不仅教员们没发现,他这个带队的队长也没发现,才最终酿成了大祸。

alpha握着药瓶的手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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