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江尧那天成功地没让自己当成狗。

虽然差点儿就当了,而且摸着心窝子来说, 他也确实挺想“当”的。

吃完饭坐沙发上消食儿的时候他就跟自己做心理斗争, 走还是留, 差点儿想摸个钢镚儿出来扔正反,正面就走,反面就……

“你刚才说你要上班了?”宋琪问了他一句。

“这周六。”江尧在心里叹口气,也不琢磨着掏硬币了, 宋琪真是会踩在他重心上提问。

宋琪在心里算算日子:“今天是不是周三了?”

“四了,哎你这日子过得跟桃花源一样,不知今为几何。”江尧笑着说,索性直接起来把电脑什么的拎过来,说走就要走。

宋琪也笑笑, 看他这架势也没奇怪, 又问:“准备得怎么样?”

“准备了一点儿。”江尧过去在他背上摸了摸,“我这两天就不来找你了,一跟你这儿就定不下来心, 到时候进教室什么都说不出来完犊子了。”

“可以教小朋友怎么耍流氓,你绝对擅长。”宋琪往他挂在自己腰背上的手看过去。

“要脸么你?”江尧乐了,干脆顺着衣服下摆进去使劲儿搓两下, “那你得一块儿过去,咱俩连讲带比划,给祖国的小花朵们安排一场严肃又不失热辣的性教育。”

“好,适当的时候还可以现场示范。”宋琪点了下头,把江尧捞过来在他鼻子尖儿上咬了咬。

“操。”江尧笑着想躲, 没躲开,宋琪扣着他的腰不撒手,不撒手就算了,还变本加厉地往前又勒了勒,一路顺着江尧的鼻子尖儿往耳朵根儿上轻吻过去。

“你别跟我乱动的啊宋琪,我真得全身心投入到教育……”江尧护痒地扬了扬脖子,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也一点儿没落下,两人闹了没两下,他呼吸就有点儿变调的意思。

“哎。”江尧定定神,推着宋琪的下巴把他隔开,跟泄愤似的往人嘴唇上咬一口,“真不行,等会儿我又走不了,我都说好了今天再不回去我是狗。”

“跟谁说好了?”宋琪笑了。

“跟我的良知。”江尧一本正经地点点自己的心口。

“真不想?”宋琪又叼着江尧的手指尖儿啮了一下,嗓子压下去,“后面好几天见不着,你的良知不疼么?”

说着,他膝盖抵着江尧不争气的某个区域挤了挤:“至少把这个解决了吧,你就这么出门,没等上讲台就先把小区未来的小花朵吓蔫儿了。”

“这怪我么?你的良知属大爷的无痛觉吧?”江尧气笑了,耍流氓地往前挺了挺,“怎么解决啊?你又不给我干,除非……”

他睫毛耷了耷,眼仁儿往宋琪嘴唇上滑过去。

漂亮,性感,薄厚适中,上面还有他刚留下的牙印。

你看这个嘴唇,适不适合给我……

宋琪把他往沙发上一推。

真是个功臣啊。

江尧的手指攥上沙发把手,仰起脖子冲沙发慨叹一声。

从宋琪家离开以后,那之后的两天江尧说没去找他就真没去。

他真的把心思都放在备课上,做了好几个构思,发给张哥商量完自己再琢磨着增减改进。

发到第三个的时候连张哥都受不了了,直接一条语音发过来说不至于啊江尧,试试课而已,上课这种事就得课堂上找感觉,有一次就摸出门道了,我侄女儿她班主任公开课都没你这架势。

江尧听得直乐,放下手机又加了两条点子上去。

赵耀他们知道江尧这个兼职大致的由来以后,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被家里断粮,从小阔少变得连多打两趟车都心疼,这落差,还真不是谁都能立马就接受。

但又莫名有点儿想笑——感觉这些事发生在江尧身上都并不怎么让人稀奇。

“反正你那一家子……”赵耀清清嗓子,整理一下用词,“一天就跟电视剧似的,从来也没消停过,你就当老头子又抽风了尧儿!哥儿几个一天管一顿也不能把你饿死啊!”

“就一顿啊?”撒淼扭头看他,“你吃得饱?”

“我这就那么个意思!你就不能单纯品味我话里的意境么?”赵耀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你高中没学过什么叫文学修辞啊!”

几个人一块儿笑了。

老师加上幼师,他们都没干过这么细致的活儿,还是个长期的,面对江尧这份特殊时期得来不易的兼职,都有点儿赵耀绣花——狗熊捏绣针般的迷茫。

陶雪川有丰富的义工志愿者经验,老跟那些老人小孩儿接触,给江尧提了点儿实用的管小孩的方法和建议,江尧记下来针对他最要紧的两点:一忍,二别揍人。

撒淼把自己存着的几个相关的公众号与链接发给江尧,里面不少小技巧与课程分类安排,兴趣勾引之类的干货,赵耀瞪着眼嚷嚷:“不是尿儿妈你都什么时候偷摸存的?你也当幼师去了?”

“没,我是打算今年去考个教师资格证,”撒淼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大姨给我妈建议的,我表姐去年拿的证,她说反正也不耽误事儿,多拿个证儿又不嫌重,教材都送我妈了。我妈也天天怕我以后工作难找到对口的,毕业就失业,让我预备着,叨叨来叨叨去……”

“啊。”赵耀听得愣愣的,忽然又扭头问陶雪川,“班长你考研啊?”

“他那个成绩、那些荣誉、一天给系里做的贡献,”江尧噼里啪啦打着字边笑着说,“不给他保研能行么。”

“没有的事儿,保不保都得靠自己。”陶雪川推推眼镜,挂上一副顾北杨的表情。

“靠!”赵耀骂了一声,大家又都笑了。

笑完安静了一会儿,几人给自忙活着,陶雪川又出去了,拿着书要去图书馆。

走到门口,他停下来扭头看着撒淼:“一块儿么?”

“嗯?”撒淼坐床上拿着本挺厚的教材正“哗啦啦”翻,不确定陶雪川是不是在跟他说话。

“这个时间好占位,图书馆氛围好,你考教资不用背书么?”陶雪川平平地说。

江尧和赵耀对视一眼,也一块儿看着撒淼。

“啊,要,得背。”撒淼翻身下床,很麻利地把东西都收拾好,朝陶雪川走过去。

“……谢谢。”他小声地加了一句。

陶雪川什么都没说,点了下头,夹着书出去了。

“哎——”赵耀抻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躺,跟个小老头儿一样拖着嗓子叹气,“老子的一桩心事可放下了。”

江尧笑笑,觉得寝室亮堂了不少。

过了会儿,赵耀突然蹬蹬他的凳子:“尧儿。”

“啊。”江尧没回头,答应他一声。

“你说,”赵耀犹豫不决地问他,“我是不是也该干点儿嘛?”

江尧这下真笑了,搭着椅背转过来看着赵耀:“行啊。”

“我他妈还没想过这些,我以为咱们仨就是抱团的咸鱼,今天他妈的晴天霹雳,就我自己了!你们俩犊子全翻身做人去了。”赵耀揉着脑袋坐起来,嘟嘟囔囔的。

“废什么话,”江尧的指节在桌上敲着,“是爷们儿就利索点儿,想干点儿什么就干,别磨磨唧唧的。”

“操。”赵耀呲着牙花子笑,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开始查,嘴上啰里吧嗦,“那你说我干点儿啥好?考研?考证?还是也找个兼职?妈的四六级我是不指望了,我爸还指着我考个公务员,真逗……哎尧儿,你觉得呢?你哪来的劲儿啊冲着这一堆,不无聊啊?”

无聊么?

江尧冲他电脑屏幕上摞成摞的文档看了眼,要搁去年,就做寻狗启示那会儿,他干这种事儿肯定都会觉得无聊。

但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

张哥说他用力过猛,第一堂课还不至于到这份儿上。其实江尧这人在某些方面特别犟,什么事儿要么不做,真要做那就必须得做到份儿上。

不冲着给谁看,纯粹就是不乐意自己想干的事儿干不成。

往近了说是他跟江湖海江越烂到根儿上也不低头的关系;往远了说,当时学画画也是。跟宋琪聊到这些的时候他吹牛似地自夸,说画了一年半能考上美院是自己有天赋。

可能也有点儿,但画画这种手上堆起来的功夫,要没有最后那几个月没白没黑地一张张练,以及文化课三个月两眼一抹黑逮着就是刷题的狂补,神仙也不能让他考进来。

人真到了一些时候,真的指不上谁,就得靠自己。

这道理自从他妈死了以后,江尧一年比一年明白。

认识宋琪以后,宋琪与他的车厂,他的朋友,他的过去,让江尧更认同了这个观点。

——每个人都在拼。

活下去很容易,想活得无愧于心,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谁都得下力气。

其实有句话这几天一直在江尧脑子里转悠,是宋琪在他刚半开玩笑地说去车厂给他帮忙的时候,挺认真地说了句“学艺术的大学生去车厂打工,有点儿追求没有”。

当时他着只想着从宋琪的角度挺酸楚的,没太往深了去想。现在他对着电脑上纸上教材上这些有关绘画设计的名词,虽然是针对儿童领域的,但感觉……真的不一样。

踏实。

江尧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无所谓什么样的环境,有钱没钱,苦点儿还是乐点儿,他就想要踏实。

用自己拼来的专业,去干自己能干的事儿,赚自己该赚的钱;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人,扔掉自己不想要的关系,不再去为了维和假象上的平和而维和;这种每天都知道自己该干嘛要干嘛的感觉,特别踏实。

以前他总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也没什么想干的,费死费活考上这个学校这个专业只是为了去当时自己所能去的最好的地方,是动物一样不服输的本能。

那之后呢?

从大一到大二,他一直都浑浑噩噩,跟他初中到高中不求上进的样子一模一样,过一天是一天,每天烦躁,每天焦灼。

都是因为没有目标。

现在他有了。

有目标的感觉,真的很充实。

即便是从最普通、勉强跟专业搭着线的兴趣班老师开始,至少他开始做了。

而且江尧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种种在以前想都懒得想,或者说不敢去想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像干涸了十年突然泡水的海绵,不可抑止地极速膨胀、生长。

“不无聊。”江尧转回去继续冲着电脑,手上漫不经心地搓着响指,答赵耀,“干你觉得该干的,怎么都不会无聊。”

就算有时候无聊了,看电脑太久看烦了……

“嗡——”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江尧看过去,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刚映入眼底,一股暖暖胀胀的笑意就从心里涌上来,连带着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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