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是她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睡在一个被窝里, 卓知微轻轻搂住贺清栖的腰,窝在她怀里安然入睡。

她形容不上来此时的心情,肆意生长的嫉妒虽没有消弭殆尽, 但皱在一起的心终究还是因为那个起初暴戾发泄、后来却让她不住腿软的吻渐渐舒展开。

不说释然, 但是略略可以接受, 不再是强迫自己的那种。

只是还是会不甘心,假如那个人和方萱遥结婚十年, 那自己呢?她又在何处?

或许……就那样单恋着吧, 把一切心思藏在心底,不让这个有妇之妇发觉。

毕竟这个人早就走进了她的心,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里面安家落户,心里头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卓知微不由轻叹口气, 莫名感慨。

好在这辈子的自己是幸运的,贺清栖把她的心填的满满的, 弯了弯唇角。

填充物大概是草莓味的棉花糖。

就像那个吻, 她吻她时像个混蛋, 收到的反馈却是包容与甜腻。

贺清栖的舌很软,嘴唇也很软, 吻技不算好, 甚至透着些许的青涩,但耐心一点总没错。

她不再时人世间的一叶浮萍,惶惶终日不知所措, 她有了爱着的人,她可以依赖她,可以对她发脾气,可以在她面前不用那么克制。

你可以对我任性一点。

这可是你说的。

深夜来临时,卓知微在入睡前的最后一秒哼哼地想着,嘴角不自觉上扬,额头蹭了蹭那个人的脸颊。

狭窄的单人床挤着两个人,她们紧紧抱着彼此,大夏天也不觉得热,反而脸上带有一种异样的欣喜。

有一秒钟贺清栖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大概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吧。

……

《齐然的客栈》完美收官,几人虽早早交换了联系方式,但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年轻一辈的五个人拉了个小群,整天插科打诨好不自在。

回到b市,贺清栖整日练舞练到腿软,还要各种狗腿讨好自己的女朋友,哦不,前女友。

卓知微几乎是把那日的“我不要你了”贯彻到底。

一改从前面对她时沉静温柔模样,对她爱理不理,总是高傲昂起头颅,时而还哼唧两声,连一个目光都吝啬给她。

贺清栖却不恼,反而总是带着宠溺的笑意,跟在卓知微身后,像是个牛皮糖,怎么撕也撕不掉。

卓知微起初还忐忑,后来却是愈发坦然,享受起那个人对自己的好来。

陶径寒看着只觉惊奇,心道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毛病。

只有到了静谧夜晚,每天都身体不听使唤的贺清栖总是厚着脸皮钻进卓知微的被窝,一直把她吻到缺氧窒息才罢手。

卓知微想推开贺清栖,可是对面那个人的眼眸像是两泓醉泉,只看一眼就让她微醺,头脑发昏。

她的眼神迷离,如鸦羽般黑又密的长睫轻轻抖动,美得不可方物。

抵在贺清栖身前的手不止怎的就失去力气,握成软绵绵的拳隔在她们之间。

偶尔情动不能自已,贺清栖就捏住她的手腕,力气会有些大,捏地她发疼。

但是卓知微喜欢,甚至听她急促的喘息声时,有种隐蔽的欣喜与得意。

然后第二天她们又是卑微舔狗与高傲女神之间的关系。

准备新专辑时,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贺清栖久久不能平静。

齐然打来电话,问她们还记不记得当初他们接待的第一波客人,就是那祖孙三人。

怎么可能不记得,贺清栖迟滞眨了下眼,忽然有种不祥之感,如今已是九月,他们分别一月之久,本就行将就木的刘爷爷又能撑多久?

她目光有些失神,心头惴惴,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她打了两个磕绊:“怎、怎么了?”

齐然的声音低沉,透过话筒传到耳边,更有一种如静谧夜晚淅沥雨声的沉重与感慨。

“人已经昏迷二十四小时了,医生说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两说,那边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贺清栖虽已有心里准备,但等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错愕,回想起曾经虽然短暂但却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那段相处,心头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涩。

怎么就那么快呢?

她咬了咬嘴唇,喉咙耸动一下,脱口而出:“我想去看看。”

那边齐然默了默,忽然长吁了口气:“我也觉得,毕竟缘分一场,怎么说也该送刘爷爷一程。”

齐然又把地址报给她,便挂断了电话。

人死为大,虽然时间很紧,但是杨沛还是给了贺清栖和卓知微两天假,两人坐飞机飞到了刘思的家乡。

是个十八线小城市,找到那家医院时,贺清栖霎时就蹙起了眼眉。

很简陋,有些冷清,没什么人。

这样的医院可以让爷爷没有伤痛地走么?

她不知道。

可又无法指责什么,因为她知道,绝不是刘家人怕花钱,依照刘思和刘兴对刘爷爷那上心劲,在这里住院,一定是别有隐情。

病房在十层,贺清栖和卓知微出了电梯,瞬间眼尖地捕捉到那熟悉的背影。

刘思站在窗前,捂着脸颊,哭声压抑,崩溃地一塌糊涂,空旷的长廊间之余她呜呜咽咽的哭声。

贺清栖眸光闪烁,动容地翕动嘴唇。

“刘思。”

她拍了拍刘思的肩膀,却怎么都说不出那句“节哀”,任何安慰在此时都那么苍白无力。

刘思听出了是她们,还是哭着,一会儿说:“爷爷说他疼,他不想疼了。”

一会儿又说:“我害怕,我舍不得他。”

卓知微眼眸有些湿润,呼了一口气,上前抱住刘思,什么也没说。

她们来的正是时候,刘爷爷刚醒没几秒,小医院的医生似乎不太靠谱,来看了一趟,说是觉得是回光返照。

虚掩的门打开,贺清栖便见刘爷爷半坐在病床上,他鼻子上插着简陋的氧气瓶,身上盖着薄毯,导尿管从身下蔓延开。

眼神依旧浑浊,看见刘思的时候却霎时绽放笑容,脸上的皱纹像是干涸黄土地肆意横行的沟壑。

浅浅绽放开,却是那样慈祥。

似乎只隔了一个月,刘爷爷竟老了这么多。

贺清栖看得忍不住蹙起眉,心头一酸。

在他身边照顾着的,是刘爷爷的姐姐,看见刘思和她们二人走进,荡起一抹笑,指着刘思问,逗趣问:“裕江啊,那是谁,你认得么?”

刘爷爷不说话,只是嘿嘿地笑,显然有些糊涂了。

笑了半天才忽然皱起脸颊上的皱纹,指着自己胸前不知道哪个部位。

瘪着嘴,目光哀求:“老爷爷这里疼。”

他眼睛看不清了,不认得所有人,可是对一小带大的刘思却是只看轮廓就能想起。

听到这里,别说身为当事人的刘思,贺清栖和卓知微都忍不住眼眶一红。

刘思直接蹲在了低下,再次崩溃呜咽。

齐然他们早就到了,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知说什么是好。

平静温馨的时光只过了一上午,刘爷爷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护士不断出入,给他打缓解疼痛与安眠的点滴,睡了又醒。

其他药物都停了,对于刘爷爷来说已经毫无用处,注入身体徒劳又难受。

刘家人清楚地不能再清楚,撑不过这个夜晚了。

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刘爷爷的目光中忽然迸发出一抹亮光。

“兴兴。”刘爷爷望着天花板,布满老年斑的右手颤颤巍巍抖着。

“爷爷!”刘兴三两步走过去。

“扶我起来。”

刘兴以为有什么急事,急忙过去。

刘爷爷深重喘了两声:“坐在轮椅上,到、窗边那边。”

一句话他说得筋疲力尽,说完便用尽全身力气咳嗽。

窗口的那头是他与妻子曾经的家,也是妻子过世的地方,妻子死后他再也不曾步入。

这是他作为人最后的执念与尊严。

他平静地说:“我要坐着死。”

……

刘爷爷实现了愿望,旁边蹲着她的子辈孙辈,刘思眼里盈满了泪水,却在爷爷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刹安静下来,任由泪水悄无声息的奔流。

他是笑着过世的。

病痛从此再也不会折磨他。

贺清栖和卓知微参加完他的葬礼,便回到了b市。

那漫山遍野的火光勾起了她被尘埃掩埋多年的回忆。

一时有些失神。

或许等到Wonders的合约到期,她可以一年只拍一部电影,多陪一陪她的爷爷。

……

就这样到了九月中下旬。

贺氏投资的打歌节目在a市准备拍摄。

七位少女坐上飞机,再一次到了她们征程的七点,不由有些感慨。

一转眼,她们都出道三个月了。

飞机上,贺清栖偏过头,含笑看着旁边还是不理人,小口小口喝水的前女友,若无其事问她:“怎么样,这次要不要顺便去见见我的家人。”

卓知微闻言,目露惊恐,差点没喷出去,强行把水咽了下去,咳嗽个不停。

贺清栖拍着她的后背,幽怨道:“有那么吓人么?”

小声嘟囔一句:“又不是没见过。”

卓知微咳了半天才平息过来,脸红红咬了咬唇,羞赧小小声:“是不是……太快了。”两手交握,食指勾呀勾。

贺清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夺过她一只手,十指相扣:“那也是早晚的事。”

又故作委屈地扁了扁嘴,声音甜腻,满是撒娇的意味:“你看你不能这么不公平,我都见过你家长了!”

卓知微懵然眨了两下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贺清栖见过她家长?她怎么不知道!她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南玦的事?

不觉思绪连篇。

然而贺清栖说的和她想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登机前我还见了呢!”

贺清栖昂了昂头。

又学着她某个粉丝的模样,小声尖叫:“啊啊啊啊微微!看看麻麻!”

“都是丈母娘。”

卓知微:“……”

贺清栖故作无辜地眨眨眼。

卓知微瞪了贺清栖一眼,没什么杀伤力,反而软绵绵的,像是撒娇。

她微嘟嘴唇,回过头不看她,把放在她手心里的手都抽了回去。

赌气道:“不去,谁要见你家长,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贺清栖有些讪讪,可转眼不由荡漾开笑容。

咬了咬唇,注视着卓知微的侧脸。

好像真的……有点任性。

但是好可爱。

低低笑出声,心忽然被填地满满当当,不管那个人怎么推拒她,还是握住她的手不撒手。

陶径寒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们一眼。

又公费谈恋爱,不由叹了口气。

却是不小心回忆起近日里和她联系越来越频繁的边岁桐,那个人似乎有些急切,又有些焦躁,不知是怎么了。

两个月不见,她似乎越来越能接受边岁桐不爱她的事实了。

营业cp?

那就营业cp吧。

心也渐渐平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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