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林帆和周助理开车, 把贺家四人和方萱遥送到民政局。

至于顾明睿辈用完就扔,自己躲在楼上,听着四个人进电梯下楼的声音, 而他被忘在这里, 突然觉得自己真惨, 开车回家了。

贺爷爷都安排好了,也不用担心有人拍照录像, 把贺清栖离婚的事泄露出去。

即使当真发生了意外, 也顶多是工作人员在知乎或者豆瓣上提一嘴,口说无凭, 估计愿意相信的人也寥寥无几。

等再度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贺清栖仰头看天,长长呼了口气, 仿佛把长久以来郁结在心的浊气全然吐出。

忽然之间, 天也蓝了,草也绿了, 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了。

这段长时间桎梏她的心的婚姻, 总算是结束了。

从此……她就是名正言顺的自由人。

但是, 贺清栖摸上自己的心脏,总觉得有种, 不真实之感。

方萱遥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微微低笑一声, 荡漾着手臂,感觉步伐都轻快了些。

与她呈现鲜明对比的,便是旁边恍恍惚惚的方萱遥。

她低垂着眼, 眼底是一片哀哀戚戚,脆弱得仿佛凋零的落花。

贺清栖用余光觑了她一眼,随即唇间勾起一抹讽笑。

至于么?

刚刚作出抉择的时候,不是还干脆利落?

那样多好,是她熟悉的,不屑一顾,踩着一双高跟鞋踩出惊心动魄气势的方萱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别人心上。

纵使贺清栖如今对这人只剩惧怕,也不得不承认,她曾经无数次为那样行事果决利落的方萱遥而动心。

现在这样,欲语泪先流的模样,总是有些奇怪。

贺清栖抬手摸了摸鼻尖。

忽而想到了什么,见方萱遥正要背身离去,急忙叫住:“诶。”

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抿了抿唇,含含糊糊带过。

“……那个南玦,你怎么处理的?”

方萱遥的身体像是生锈了的机器人,缓慢艰难转过身,眼底也是一片艰涩。

“什么?”她恍惚开口。

“南玦。”贺清栖重复道:“就是你给我看的那个女孩。”

“哦。”方萱遥回神,定定地看了贺清栖一会儿,最终还是如实相告:“其实那个女孩已经被送进精神病院了,我在精神病院见到的她。”

“她故意用热水烫伤了她弟弟,又被检查出精神有问题,就被送进去了。”

“你不用担心……她会做什么。”

贺清栖点头,眉头却不自知蹙起,心里仿佛是被无数虫子啃食着,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疼与涩。

明明这也是卓知微曾经经历过的,不是么?

凭什么那时就轻轻带过?

她的眸底浮现酸楚与愤怒,为那个被家里人冷待的卓知微……若有所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

看她对卓知微上心的那般模样,方萱遥不由双眉微蹙,抿了抿唇,垂眸又抬起,冷不丁问:

“你的那块表。”

“什么?”

“上辈子也送给卓知微了么?”

贺清栖奇怪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我曾经……”方萱遥唇瓣抖了抖,但最终还是紧闭嘴唇,摇头:“没什么。”

“没有。”贺清栖突然轻声道。

她还是如实告知。

即使在这段婚姻中她被耍得像是个傻子,她的妻子也不爱她,但她曾经是真心实意喜欢过对方的,也确确实实把珍惜过这段感情。

她不想因为对方的错误,就让她干净不惹尘埃的感情染上旁的颜色。

至少她爱过她,至少在上辈子婚姻存续期间,她从不曾做过对不起方萱遥的事情。

包括那块表。

她不想她误解她。

“上辈子我没有送给她。”

语气清凉而平静,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再不见了曾经的隐忍与挣扎,好像来了一阵清凉的风,最终连遗憾也不剩下了。

就像她们两人的关系。

什么,也不剩下了。

方萱遥怔了怔,握了握拳,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栖栖……”她忍不住道。

“我真的不行么?”她还是舍不得放手。

贺清栖闻言,警惕看着她退后了一步,扬了扬手中的离婚证:“我觉得我们两个谈爱情还是不适合了些。”

说罢,便转身要走。

忽然之间,方萱遥高声叫她的名字:“栖栖!”

这回贺清栖是真的没有耐心了,走到她面前:“不可能不可能,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

方萱遥眼神有一瞬的黯然,但还是垂眸说:“上辈子卓知微给你扫墓时,戴了这块表。”

贺清栖先是一愣,随即眼眸亮起,握紧了拳头,憋得脸上涨得通红。

所以,她没有扔?

她看向这个世界上如今唯一的知情者,急哄哄问她:“真的?没看错?”

方萱遥心头生起古怪,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抿唇,但还是点头:“是,不会错的。”

贺清栖眼睛逐渐睁大,眼里光芒四溅,好似比方萱遥儿时玩得手持烟花还要耀眼。

喜悦如潮水一般漫过贺清栖的心头,她拼命压抑着,让自己不至于开心得蹦起来。

虽然贺清栖心中明白,上辈子的卓知微是喜欢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一向容易满足得很。

否则过去也不会因为方萱遥简简单单的柔下目光,便心生欢喜好多天。

她忍不住地想,卓知微没有扔掉她的表,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自己还是她的朋友?

在自己做出那样……令人厌恶的事之后,她还是愿意原谅自己?

不由松了口气。

看向方萱遥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

忽然起了坏心眼子,恶作剧一样冲着方萱遥一笑:“既然你这么好心,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方萱遥怔了怔,心脏扑腾腾乱跳了几下,被她少年人一般灿烂肆意的笑迷住了眼。

有点呆。

贺清栖凑到她的耳边:“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方萱遥心里徒然生起一丝不祥预感,警惕问她:“什么意思?”

“我是说……”贺清栖恶劣轻呵一声,温热的气体打进方萱遥的耳廓,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然而她还来不及享受这种感觉。

便听那人继续说:

“我喜欢上卓知微了。”

“谢谢你。”

方萱遥瞬间睁大眼睛,瞳眸闪烁看她。

十九岁的少年人哈哈大笑,长腿细腰的背影写尽肆意张狂,方萱遥目送她快步离去,脸上好像有股凉意,后知后觉抬手抹了一下,沾了一手湿。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忽然苦涩地笑了,齿缝间艰难挤出两个字:

“活该。”

快步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贺清栖坐上车,把装离婚证和结婚证的文件夹递给林帆。

林帆接过。

“帆姐,走吧,直接回奕景苑。”

贺清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爷爷,我就先不回去了,反正……事情你们差不多都知道了,我就不回去挨骂了哈。”

贺爷爷坐在周助理的车上,不满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谁敢骂你啊,就你奶奶那护犊子的劲,回去遭殃的还不是我们三个?不声不响就结了婚,翅膀真是硬了。”

贺清栖连忙赔笑,又哄了老人家一路。

……

回到奕景苑后,房间一丝声响都没有。

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贺清栖环绕四周,还以为卓知微没回来,试探轻声喊了一句:“微微?”

没有人回应。

缓缓打开侧卧的房门,床上被褥放开,一张恬静睡脸映入眼帘,睡得脸颊发红,檀口微张。

贺清栖眸光止不住柔下,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她满心欢喜地倚靠在门框,望着那人的秀丽的眉,挺翘的鼻……床头桌上是她前不久送给对方的表。

看着那块表,贺清栖不由又想起了方萱遥之前跟她说的,心里美滋滋的,抿唇笑了笑,耳根也有些发红。

知微她,太好了吧,这样都愿意原谅她。

小狮子的粉嫩舌尖轻轻探出头,在嘴唇上一扫而过,眉眼弯成一道月牙。

好漂亮。

感觉心尖尖都在颤。

贺清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偷看人家睡觉什么的,总觉得像是变态。

而且,被抓包了怎么办?小狮子咬了咬唇,感觉蓝黑色的毛发都开始透着粉色,垂下眼眸,轻手轻脚把门关上,回到了主卧,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等到熟悉了这频率,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可能这几天着实有些累了,五点多倒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才醒。

小狮子伸着懒腰走出房门,揉了揉眼睛,看见穿着围裙的卓知微在厨房忙活,不禁恍了神,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好似一周多前她见完方萱遥就是这样的,家里有一个人等她,全心全意地相信她,不需要再担心对方会害她。

贺清栖心口一颤,心里涌上无尽的冲动与心动,再也克制不住,从后面抱住卓知微,跨过了朋友之间所应该保持的四十五厘米距离。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怀里的是清瘦却柔软的身躯。

贺清栖阖上眼眸,略有些变态地暗自在她颈脖处吸了一口超级雪松的香气,呢喃一声:“微微。”

被她抱住的卓知微动作突然定住,咬了咬下嘴唇,便继续若无其事地煎蛋。

她的耳根变得血红,眼底不禁蔓延开一片喜意,昂了昂头,还是强行把上勾的唇角压下去。

喉间性感的小骨头耸动,声音依旧清冷如山涧泉水:“醒了?”

“嗯。”小狮子软软地应了一声,脸颊后知后觉地红了,她放开卓知微,又退到四十五厘米后,厚着脸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弯了弯眉眼:“好香啊。”

只不过就连贺清栖自己都不知道,香的是蛋,还是……卓知微。

卓知微抬手摸了摸小狮子的毛发,小狮子一脸享受地蹭起来,看上去完全就是被rua的爽了的猫科动物,就差嗷嗷叫起来。

这长达三天之久的揉揉头,她终于重新享受到了,心里开始疯狂放烟花。

卓知微眼底微不可查闪过笑意:“一会儿我们快点吃,早上会堵车,还是早点走。”

昨天收到消息,八点钟在云舒娱乐集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