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不容易过完一天, 门口的牌子翻转。

休息中。

任劳任怨的两位厨师,在送走所有的顾客后,又开始照顾十一个嗷嗷待哺的成员。

傍晚的阳光橘黄, 斜斜透过玻璃窗照进来, 打在满桌子饭菜上, 仿佛加了一层滤镜,更加显得色香味俱全。

小狮子是食肉系动物, 还是酸甜口爱好者, 对着那盘不知是糖醋还是红烧的排骨夹了一筷子。

红的,甜的, 不粘稠。

一看就是陶径寒做的糖醋排骨。

“嗯~”一个嗯字被她说得荡气回肠:“好吃!”

“队长你真是太厉害了!”

而后觍着脸,冲陶径寒讨乖地笑。

陶径寒脸色黑如锅底,还十分想打她, 她动了动嘴唇, 还没说什么,就见王祺雨也夹了一筷子。

“好吃!一看就是队长做的!”

同款的狗腿模样。

W.S也纷纷吃进嘴里, 同样用韩文吹彩虹屁:“是径寒姐做的!”

“径寒姐真厉害!”

陶径寒不信邪, 忍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不禁默了默。

别说,还真挺像。

若不是这是她亲眼看见是边岁桐做的, 还真以为是自己的手笔。

她抬眸, 正对上从厨房走出,端着汤的那个人。

那人神色彷徨,不知在想什么。

好像从下午开始, 就一直是这般模样。

是因为她么?

刚才陶径寒还笃定,这一刹,又犹豫起来。

其实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才好,过分的自以为是不仅不会带来好的结果,反而会自取其辱。

比如那天。

我们不是营业cp么?

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灼热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分明是夏日四五点钟,陶径寒却觉得发寒发冷。

她垂着视线,愣了几秒,再抬头又是平时的温和:“辛苦了,岁桐姐。”

边岁桐闻言,纤细手臂猛地一颤,像是森林受了惊的小鹿。

惊慌失措。

这是陶径寒唯一能从她眼神里读出来的。

她不解,又带着关切和她对视:“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边岁桐心虚般移开自己的视线,瞳眸闪了闪:“没。”

完全不像她平时的模样。

陶径寒眉头蹙得更紧,手指收拢垂在身侧,紧紧地捏着,克制住想搂住那人的欲望,她再三追问:“真的没有关系么?”

陶径寒语气温吞,又弥散着对她的在乎和关心,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可是……不叫她姐姐。

边岁桐眼睫微颤,心中涌出些许委屈,鼻子竟有些酸涩。

偶像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在这时扑打进陶径寒的怀里,她抬头,就像曾经的很多次。

距离不远不近,笑容不冷不热,她昂头,略微苦恼道:“可能是今天太累了。”说罢,甩了甩胳膊。

陶径寒定神看了她一会儿,眸色深沉几许,捏着的手指放松:“真的?”

边岁桐轻点了下头,对着陶径寒笑容可掬,撒起娇来:“帮我拿一下,累。”

虽然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陶径寒依然存疑,觑了边岁桐几秒,镜头面前又不好表现什么,昂下巴示意餐桌。

宠溺笑道:“就这么几步了,还需要我帮你?”

故作熟络,可听不出语气中半分温柔。

今日边岁桐这般作态还是让她心生恼火,明明不喜欢她,却因她对金致漾好而不高兴。

就和曾经的很多次一样,边岁桐不喜欢别人接近她,靠近她,那样浓烈的占有欲,让她误以为,边岁桐对她和她对边岁桐是一样的。

有种无名怒火在她心里熊熊燃烧,于是连演戏都只流于表面。

见状,边岁桐心霎时凉了半截,浅色瞳眸缓缓闪动,写满了后悔和自责。

她一直很后悔那日的凉薄拒绝,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至少,不会用那样伤人心的拒绝方式。

再给她一次机会?边岁桐不由迟疑,她真的……还会拒绝么?

片刻,回神,她喉咙耸动一下,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勉强笑起:“就想你帮我嘛。”

话音刚落,她快走一步,触电一般放下汤,心神不宁地坐到了裴书一旁边。

她竟然……在迟疑。

不是不喜欢么?她们都是女孩子啊!

边岁桐脑海中只剩荒唐,低敛着眼眉,掩饰住眼神里的震惊,连放在腿上的手指都在轻微颤抖。

陶径寒看见她坐到对面,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可是既然下定决心断了这念头,她也不会有再凑上去的想法。

糖醋排骨就在她眼前,一时失神,竟又夹了一筷子吃进去。

小结巴坐在她身边,有样学样,也跟着吃了一口。

她眼神一亮:“岁桐老师,你做的排骨真好吃!”

“岁桐姐做的!”

一片惊讶。

想了想,便纷纷用揶揄的眼神看向陶径寒。

尤其是贺清栖。

“呦。”她低声坏笑一声,胳膊肘轻怼。

若是从前,陶径寒大概会半羞赧半骄傲地坦然接受这些目光,可现在,在她被用那样,在她看来羞辱性极强的话语拒绝后,却只余尴尬。

虽然她愿意成全边岁桐的碧海和蓝天,也愿意陪她演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可是那些层层裹住她的外衣之下,隐藏的却是一颗恼恨又委屈的心。

恼恨的是自己,委屈是对边岁桐。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永远也不要再提她们之间的事情。

苦涩的味道透过味蕾苦到心底,陶径寒微不可察地眉头蹙起,摸了摸鼻子:“是你们舌头太不好使了。”

贺清栖挑眉,不置可否,眼底流淌着调笑意味,舌尖微微舔舐下嘴唇,迅速地又收回,嘴唇是一片光泽水润。

薄薄的,透着粉红颜色。

卓知微眸色微暗,垂下眼眸,只觉喉咙发干发紧。

不知道那粉嫩舌尖,是不是也像小狮子一样,满是倒刺,轻轻舔你时酥酥麻麻,加大点力气,又会有些痛意。

贺清栖没继续说什么,埋着小脑袋和桌子上那几盘肉菜做斗争,时不时还不忘给旁边的卓知微投喂几块。

卓知微有来有往给她扔了几根青菜。

小狮子的耳朵顿时便耷拉了下来,微微睁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她。

卓知微目光淡淡,定定和她对视。

只几秒,小狮子挫败地低下头,败下阵来。

委屈巴巴用筷子扒拉几下那几根青菜,下不去口。觉得自己还是在争取一下,又看卓知微。

“你最近蔬菜吃的太少了。”卓知微说。

“不好吃嘛。”小狮子耷拉眼角,嘟起嘴唇撒娇。

这般语气让陶径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嫌弃。

小狮子瞪她一眼。

“不好吃也得吃。”卓知微无动于衷,漆黑的眼眸像是夜晚不起波澜的湖水,凉凉的注视着她。

贺清栖经不住被这么看,动作麻利,迅速低头,填鸭一样一根接一根把青菜塞进嘴里。

可是真的,好难吃。

陶径寒见最爱起哄的贺清栖都歇了声,便以为刚才的那个话题已经过去。谁知道裴书一深受边岁桐熏陶,准备把cp营业进行到底。

她用着七扭八歪的中文说:“其实像也是正常的,那时候我去岁桐姐家试吃,岁桐姐一直追问我,像不像径寒姐的味道。”

她俏皮吐舌:“吃到最后,我感觉我都要吐了。”

说完,像是小朋友考了一百分向家长索要糖块一样,得意洋洋地眨巴大眼睛看边岁桐。

边岁桐神情恍惚,却没注意到她说什么。

“是不是,岁桐姐?”裴书一问。

边岁桐回神,眼底是一片茫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无措地环绕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她,摄影机也在拍她,想了想:“是。”

陶径寒确信她不知道裴书一在说什么,无声瞧了她一眼,低头吃饭。

她低喃了一句:“其他的,倒是不怎么像呢。”

没有人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随即又轻笑摇头,笑容夹杂些许苦涩,原来她果真不是不可或缺,随便一个人就能代替她。

还以为,只有自己去过她家里呢。

真是的,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心里怎么还是这么难受。

……

晚上九点,关灯后关闭所有摄像机。

有一间房间再次亮起,昏黄灯光映了满屋。

贺清栖可怜兮兮地把头埋进小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悄悄露出一双眼眸,眼角微微下耷,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她看见卓知微打开衣柜,抱出来几床被褥,漆黑的眼眸像是藏着一片星辰原野,带着光,又带着笑意,眼角轻轻上勾,小狮子霎时间被勾魂摄魄。

晕乎乎。

卓知微帮她打好地铺,坐在上面拍了拍:“你的床。”

看她依依不舍的样子,又道:“要不我睡这里也行。”

贺清栖哪舍得心上人睡地下,登时坐起了身。

唇齿间挤出两个字:“我睡!”

又是这幅慷慨赴死的模样。

卓知微不心疼,铁了心想整治她,谁让她居然早早喜欢上了方萱遥?现在还想和她保持距离。

嘴巴微不可察嘟了嘟。

瞪她一眼。

这还是知晓自己心意之后,第一次和卓知微待在一个房间,虽然待遇下降了不少,她连床都不配拥有。

但小狮子还是莫名感到紧张。

屋子里一片安静,她强烈有力并且加快速度的心跳声便更加明显。

小狮子捏着小被子,觉得手脚发软,血色涨在脸上下不去。

她紧紧阖上眼眸,默默念着。

慢下去,慢下去……

念了半天,贺清栖倏然睁眼,一脸憋屈。

根本不受她控制。

只好蹑手蹑脚穿上拖鞋,躲了出去,打算吹吹凉风,冷静一下。

外面是墨色的天空,缀着零星的星辰。

贺清栖一愣,瞧见门口三层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抱着双腿,抬头仰望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打开大门,看见染上月光颜色的陶径寒,也不在乎,大喇喇地坐在她的身边。

“怎么大晚上不睡觉。”

陶径寒歪头觑她一眼:“你不也是。”

贺清栖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昂了一下头:“看什么呢?”

眼珠骨碌碌一转,耍贱道:“看岁桐姐啊。”

她的声音清亮中还带着一种讨打的腻,整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或许是因为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现在的贺清栖总喜欢给人凑对。

尤其是对陶径寒。

陶径寒瞥她:“有你什么事。”

“呦,还真是。”贺清栖睁大眼睛,略惊喜。

有什么可惊喜的。

陶径寒额头冒出几条黑线。

忽而想到了什么,贺清栖有些好奇,不由八卦问:“都这么长时间朋友了,你告诉告诉我呗……”

陶径寒挑眉:“什么?”

贺清栖凑近她,扯着嗓子却用气说话:“径桐到底是不是真的!”

陶径寒目光凉凉,定神瞧她半天:“……那你告诉我,知微是你朋友么?”

“咳。”贺清栖脸上一红,摸了摸鼻尖,小声道:“是。”

“嗯?”

陶径寒显然不信。

“能成为女朋友的朋友。”

陶径寒这才放过她,不再看她:“早就知道你俩有事。”

“这你可不能瞎说!”贺清栖声音稍稍扬了一个度:“我……”

陶径寒拍了下她,责怪道:“你小声点。”

“哦。”贺清栖乖乖应了一声:“现在只是我单方面暗恋她,追还没追呢。”

陶径寒挑眉轻笑:“早晚的事儿。”

这话贺清栖爱听,脸上不禁美滋滋的,不过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追问道:“那径桐呢?”

陶径寒舔了舔下嘴唇,望着天空悠悠叹了口气,声音莫名清凉。

“你知道径桐还有一个叫法是什么么?”

贺清栖好奇宝宝:“啥?”

“岁寒。”

“有喜欢这个cp的,就有讨厌的,我曾经看见一个人,虽引用地不是很恰当,但还是可以用来解释我们的关系。”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

“凋也。”

“重点是这个凋也。”

陶径寒顿了顿,轻叹一口气:“所以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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