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往事

卫长远半辈子都在找心脏中度过,一次次给他希望, 一次次让他失望,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 程家传来消息, 说是找到人了,配型已经做过, 血型吻合,心脏个体吻合,所有数据都一致, 是最佳供体, 整个程家和卫长远都高兴疯了, 就连远在国外的卫翙都接到卫长远电话,说让她赶快回来, 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她。

所有人都沉浸在高兴的气氛里,忘了一件事。

这是个活人,且是个年轻的活人, 盼他死后移植,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提议一不做二不休,来狠的,卫长远却没同意,他和那个男人进房间深谈了很久, 最后一前一后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谈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男人是心甘情愿还是被威逼利诱了,总而言之,没过两天,男人出了车祸,生命垂危,后来就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正赶上卫翙那天回国,她从机场直奔医院,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结果就是卫长远没从手术台上下来,直接死亡了。

卫翙怀着喜悦的心情回来,却被浇灌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透着寒意,冻得她直发抖!

后来她接手卫天,看到一盒录像带和一份单独的遗嘱,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男人是个赌徒,年轻时欠了不少债,老婆被高利贷逼得自杀,他也不想活下去了,就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起自杀,后来被人救下,他就将孩子送到福利院,独自飘荡,东躲西藏了好几年,被程家找到,他早就对自己的生死看淡,也无所谓,但是孩子是他唯一的牵挂,所以他答应卫长远接受手术,但唯一的条件是,卫长远必须要收养他的孩子,就算卫长远不幸没从手术台上下来,那他后人也要把她的孩子领进家门,当成卫家人,两人还签了合同按了手印,卫长远一辈子敦厚,却独独在这件事上用了错误的方法,他太想活下去,所以走了极端。

那个男人的车祸,肯定和她爸爸脱不了干系,卫翙恼恨他用这种手段,也无可奈何。她只好听从遗嘱,她吩咐裴天和程家去找人,但是福利院那边给她的消息是被人领养走了,辗转几年,等到她找到领养的那家,才得知那家在旅游时出了意外,一家人全部遇难,如此,她才放弃寻找,万万没想到,那孩子居然是十一。

“我也没想到。”苏子彦说:“那天给她做完检查,看她是稀有血型我就有种预感。”

但是他并没有当即告诉卫翙,而是自己反复求证之后,才将结果告诉她,见卫翙没说话,苏子彦继续道:“十一后来确实被人领养了,但是没过半年她就被人贩子带走了,还好后来她遇到一个佣人,对她还不错。”

就是十一说的婆婆吧。

卫翙心紧紧抽痛,脸煞白,杯子还倒在地上,水蔓延到她脚下,蜿蜒扭曲,亮晶晶的水渍,她看到自己的倒影,狼狈不堪。

“怎么会是她。”卫翙闭了闭眼:“怎么偏偏就是她。”

苏子彦垂眼,知道卫翙现在肯定不好受,他起身走到卫翙身边,拿起杯子,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十一?”

卫翙脸苍白如纸,此刻哪里还有一点镇定的样子,她做了两个深呼吸,如果是按照遗嘱,她现在就要带十一进卫家,但是——她,卫翙咬牙:“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苏子彦拍她肩膀:“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别硬扛着。”

卫翙想说不用了,但是十一这事,没准还真需要苏子彦帮忙,她点头:“我会的。”

苏子彦离开之后卫翙靠在沙发椅上,她闭着眼,眼前一片黑暗,逐渐有了光亮,十一清亮双眼慢慢清晰,带笑的五官,清脆嗓音:“三小姐。”

她心尖一抽,双手握起,这孩子,如果她早点找到她,是不是她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罪?

她本应该享受富裕生活,纵使是用她父亲的命换来的,但那是她该得的!是卫家欠她的!可她没有找到她,没有早一点找到她,让她受尽苦楚,卫翙闷咳几声,苍白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润,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办公室门被敲响,裴天站在门口恭敬道:“卫总,洛副总找您。”

卫翙敛起复杂的心思,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后上了淡妆才出来,洛洲平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了,裴天冲她看过来,她道:“洛副总有事?”

洛洲平笑:“那倒没有,就是刚刚碰到苏医生了,我是怕卫总有事。”

卫翙对上他锐利目光笑的自然:“我很好。”

洛洲平眼睛眯起,好似要看透她淡妆下的伪装,那双锋利的眼睛如毒舌信子缠在卫翙身上,她抬头对裴天道:“倒两杯咖啡来。”

裴天应下:“好。”

咖啡端进来时洛洲平正在说年底股东分红利的事情,卫翙紧皱着眉头,侧脸迎着阳光,呈现不自然的苍白,裴天注意到她双手正握紧,手背上的经脉凸显,她在强撑。

“卫总,视频会议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您要不要再核实一遍资料?”裴天站在她身后,低头问,卫翙顺着他的话点头:“那好,你先送洛副总出去吧。”

裴天恭恭敬敬的态度:“洛副总,请。”

洛洲平眼眯着,老神在在,半晌笑:“既然卫总要忙,那您先忙吧,我走了。”

裴天带着洛洲平出去,刚合上门,卫翙就忍不住按着胸口,细细碎碎的疼从心脏窜进脑神经里,不似平时发病的那种感觉,倒像是心疼。

一想到十一,她就忍不住心疼。

为什么,偏偏是她?

如果她当初再仔细一点,如果她肯放一点心在这件事上,如果她当时就发现不对,如果——

十一是不是就不用吃这么多的苦了?

错在她。

卫翙靠在沙发上,合上眼,耳边听到十一清脆嗓音:“我没有名字,婆婆说年十一带我回家的,我就叫十一。”

“三小姐,我要是离开,你会抓我回来打我吗?”

“三小姐,您让我做佣人吧,我什么都会做,我什么都可以学,我会做得很好,我不怕苦。”

“三小姐,我没有偷东西的习惯。”

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如锥子戳在卫翙的胸口,让她疼得脸发白,眼睛微红,这个本应该享受一切的孩子,因为她的疏忽大意,因为她的不尽责,在外面流浪这么多年,她甚至还想利用她生个孩子。

她到底在做什么荒唐的事情?

荒唐,荒唐至极!

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卫翙靠在沙发上,良久,她站起身,打电话给裴天:“备车。”

十一正在家里接待客人,一人一狗,杜月明笑眯眯道:“那你平时在家岂不是很无聊?”

她腼腆点头:“也还好。”

杜月明轻摇头叹息:“我要是你,半分钟都待不下去。”

十一听了轻笑,刚回来没多久她接到杜月明的电话,问她在哪,她告诉地址后杜月明就牵着狗杀过来了,还说是因为丝丝想她了,十一问她怎么没和秘书们一起去玩,杜月明挥手,又不熟,玩什么,这一刻十一有些羡慕杜月明,她对任何关系都处理的游刃有余,不熟的那些人,在团建时杜月明还是能和她们打闹成一团。

这种交际能力,真的很让十一羡慕。

杜月明听了她的话笑:“羡慕我?你知道外面怎么说我吗?”

十一瞪大眼:“怎么说?”

“花蝴蝶啊。”杜月明丝毫不介意这个称呼,反而笑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十一瞪着圆圆的眼睛,直觉这是个不好的词,她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杜月明闻言看着她,伸出手狠狠拧了十一的脸颊,笑的开怀:“十一啊,你这么善解人意,我可真想把你拖回家。”

她总是这样,没个正形,十一笑着和丝丝打闹,不理会杜月明,卫翙回家时就看到两人一狗在后花园玩耍,阳光落在十一身上,连带她笑容都温暖很多,卫翙就这么站在不远处,身边柳婶问:“三小姐,需要叫小小姐过来吗?”

“不用。”卫翙摇头:“你去忙吧。”

柳婶看看她又看看十一,低头应下,转身离开。

卫翙在不远处看着十一手上拿着食物,举高,那只体型稍大的狗立刻扑向她,将她扑倒在地却没有抢夺她手上的食物,反而是先舔着她的脸颊,十一笑声清脆悦耳,隔老远还能传来。

原本这孩子就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她应该肆无忌惮的快乐生活,享受生活,她应该接受良好的教育,这一切,是她父亲用命换的,是她们卫家欠她的,可是她却没做到。

她没及时找到她,让她尝尽苦楚,是她的错。

卫翙耳边听着阵阵欢笑,心里的难受却无以复加,站在阳光下,她腰杆不似以往直挺,微微弯着。

十一给丝丝喂完食物转头不经意一瞥,立刻从草地上爬起来,走到卫翙身边,咬唇道:“三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这是她家,她怎么不能回来了。

十一问完才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挠头,听到卫翙淡淡解释:“公司没事,我就先回来了,杜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杜月明也牵着狗走过来:“我来了一会了,现在要回去了,十一,回见。”

十一错愕:“你不是说在这吃饭吗?”

杜月明冲她眨眼:“可算了吧,我怕消化不良。”

卫翙听着两人嘀咕没吭声,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十一身上,目光不锋利,不尖锐,从所未有的温和,等着杜月明牵着狗离开后,十一才仰头大胆看着卫翙,勉强笑:“三小姐,外面冷,我陪您回家吧。”

“十一。”卫翙双手背在身后,寒风呼啸从身侧擦过,她轻声道:“对不起。”

十一对卫翙的话有些莫名,许是风太大,吹散声音,也或许卫翙声音压得太低,她听不真切,十一重复:“您说什么?”

卫翙对上那双清亮眼睛,唇角动了动,最后低头:“没什么,回家吧。”

十一紧跟在她身后,进玄关时卫翙侧头看眼镜子,里面的十一比自己矮一点,身形单薄,消瘦,穿着样式简单的运动装,秀发刚刚在外面被风吹乱,贴在身后和脸颊上,皮肤白皙,她一双眼睛璀璨有神,面带浅笑。

“翙翙,爸爸做了一件糊涂事,如果我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我会亲自去赎罪,如果不能,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然后带回卫家。”

“以后,她就是你妹妹。”

卫翙站在玄关处没动,兀自看着镜子,十一见她站定也没催促,就傻傻待在她身后,卫翙从镜子里看了很久两人才说话:“饿了没?我让柳婶做晚饭了。”

声音温和,但是和中午,和早上,又都不同,十一不知道卫翙到底怎么了,一天居然用三个态度对她,她很茫然,直接道:“三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是不是和杜小姐有关?您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她待在一起。”

卫翙轻笑:“十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找到家人,该怎么生活?”

十一怔愣,继昨晚之后,这是卫翙第二次提到家人,她不会平白无故的提及,那只能说明——“您是要赶我走吗?”

是因为她考虑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卫翙不耐烦了,想要撵她走吗?

还是卫翙,找到其他适合的女孩子了?

十一想到自己离开后,卫翙也许会接另一个女孩回家,也许会用对她一样的方式对那个女孩,也许会安抚她,和她聊天,也许会牵着她,教她怎么接吻,也许,她们会有孩子。

不行——

十一接受不了这样的想象,她摇头,心里难受的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拳,眼底已经弥漫水花。

卫翙伸出右手,想放在十一的肩头,手伸到一半,她蜷缩回去,轻声道:“没有,我就是问问,如果你找到家里人,你会做什么?”

十一如鲠在喉:“我不知道。”

卫翙眼神变了变,神色莫测:“那如果,我是你的家人呢?”

十一诧异仰头,一双大眼还充斥水花,眼角猩红,鼻尖抽了抽:“您说什么?”

卫翙抿唇:“我只是假设。”

十一想了下走到卫翙身边,伸出手抱住她,她身材娇小,没卫翙高,这个姿势更像投怀送抱,清香软玉,十一的心柔软到不可思议,她抱着卫翙,头埋在她怀中说:“如果……我想抱你。”

她用卫翙的假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怕被卫翙看出端倪,头一直埋低,不对上卫翙的双眼。

卫翙没推开她,没呵斥她,也没其他的反应,她只是任凭十一这样抱着自己,良久后,她伸出手拍了拍十一的肩头:“晚饭该好了,吃饭吧。”

十一心头有一百万个问题,松开卫翙后又什么都不敢问,她生怕多说一句话,卫翙现在就送她离开,她守着自己渺小又微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举动,不敢过于大胆,只能小心翼翼。

卫翙却不似以往那样,敏锐的看穿她,或者说,现在的她,并不想看穿十一,那掩藏不住的小举动,对她的示好,暗藏的情愫,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回来让裴天找十一的家人,不仅仅是以为自己动了心思,还因为十一,这孩子对自己,有感情了。

所以她才想送走十一,可世事难料。

两人坐在饭桌上,柳婶做了好些菜招呼她们:“瞧瞧你们都瘦了,没吃好吧,今晚好好吃。”

十一冲柳婶笑了笑:“谢谢。”

卫翙抬眼皮就看到她淡笑的侧脸,她眨眨眼,低头吃饭。

饭后卫翙没上楼也没去书房,而是坐在沙发上,十一从饭厅出来后听到她说:“走走?”

十一心瞬间又纠紧,她默默道:“好。”

夜晚寒凉起,簌簌冷风吹在脸上,十一吃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她有些不好意思揉鼻子,假装低头,看到路灯将她们俩的身影拉得很长。

“下周我会很忙。”卫翙率先说道:“烂尾楼要动工,我必须亲自看着,年底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

十一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说,瞪着眼睛:“三小姐。”

“所以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与其说是解释,更像是陈述,卫翙从来没有向人报备过自己的行踪,颇为不习惯,好在夜色太黑,她的神色隐在墨色下,看不见。

“我给你约了老师,从明天开始,你就上私教课。”

十一彻底懵了:“上课?”

卫翙点头:“一三五学知识课,二四六学礼仪,周末你可以休息一天,不过我希望你尽快跟上老师的进度。”

十一还是没明白过来:“我要开始学习吗?”

卫翙郑重点头:“对,你要开始学习。”

十一皱眉:“为什么?”

卫翙轻声道:“你不想变得更好吗?”

十一沉默几秒,她当然想变得更好,想能配得上卫翙,想和她站在一起,看那些数据不仅仅是觉得头昏,而是能帮她处理,这些都是她假想过的,三小姐怎么会知道?

卫翙见她如此又说道:“我想过了,与其到时候给你一千万,不如现在就让你开始学习怎么进入这个社会,你觉得呢?”

十一当然觉得好,但是一切都太过奇怪,这两天卫翙的话,做的事,她刚回来说的那个假设,让十一有些懵的反问:“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卫翙垂眼,眼底暗沉沉的:“我想过了,我的孩子,我不能陪着她成长太久,所以我希望,你来,最重要的是,我孩子的妈妈,不能没有名字,所以明天我会给你登记新的名字,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可是——“新,新名字?”

卫翙抬眸,目光幽深:“嗯,既然你现在在卫家,那就跟我姓吧,年十一是初春,褪寒,乍暖,就叫卫暖吧。”

十一呐呐:“啊?”

卫翙偏头看她:“可以吗?”

十一快要被绕到找不到头了,卫翙说的太快,她消化不了,只得跟着附和:“可,可以。”

卫翙松口气,背在身后的双手松了松:“还有一个,老师教的我要你全部都学会,我想过,我最多还有十年,我希望你这几年能多学一点东西,等我走后,孩子还没成年之前,公司暂时你打理,到时候我会额外给你补偿。”

十一听到她最多还有十年心尖一跳:“三小姐。”

卫翙目光平和:“还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明天我让裴天拟份合同,你签个名。”

十一脑子乱糟糟的,仿佛一团线堵在里面,她理不清头绪,三小姐想要给她新名字,是因为孩子的妈妈不能没有名字,想让她学习,是因为想让她教育孩子,所有事情,都是因为那个交易,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十一就是觉得奇怪,很奇怪,她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奈何说不出来,她真的好笨,笨到想哭,卫翙嗓音很温和道:“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会。”

“哦。”十一木讷应下,丧着头走出去好几步,她倏地眼前一亮,有个大胆的念头冲在脑子里,她立刻拔腿走到卫翙身边,急切看着卫翙,语气快速问道:“三,三小姐我有问题。”

卫翙坐在长椅上,侧过头,路灯隐约打在她半边脸上,一半的神色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语气如常:“什么问题。”

“我,我,我……”十一咬牙:“我和您有血缘关系吗?”

卫翙被风吹呛到,她也料到自己说的那番话似乎有歧义,但没想到十一想歪了,她轻笑,灯光下,神色温柔:“当然没有。”

当然没有。

十一砰砰砰乱窜的心跳陡然就恢复平静了,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她们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三小姐刚刚所有的提议都是围绕孩子,她为什么要把一切交代的这么清楚,是不是因为——她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十年那么久?

十一想到这里坚定道:“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卫翙笑:“什么问题?”

十一对上她晦涩的双眼,幽深看不到底,她把那句原本要问的话压在舌尖下,换了一句道:“我还能抱你吗?”

卫翙眨眼,思忖几秒,长开双臂:“当然。”

十一闭上眼投进她的怀中,两人坐在长椅上,十一整个人埋在卫翙怀中,熟悉的香气充斥鼻尖,她身体轻抖,慢慢从卫翙的怀中抬起头,下巴抵在卫翙的肩膀上,侧过头,鼻尖靠在卫翙的修长脖子旁,寒气萧瑟,吹不散这处旖旎,十一用毕生的勇气,咬住卫翙的脖子,舌尖扫过肌肤纹路,卫翙刹那就绷紧身体,忘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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