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雪站在原地,静了片刻。

目光像被烫到了,不知该往哪里落。

女人跟她四目相对,湿润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把浴巾缠紧了。

可浴巾不够遮的。

她裹着一条米色毛巾,乌发用夹子夹着固定在后脑,坠下来的发梢儿湿漉漉的,两条腿光滑细白,浴巾偏短,包裹的很勉强,只堪堪遮着圆滑的臀。

水珠从脖颈儿往下淌,掉入深而白的沟壑里。

浴巾有几分湿了,裹着身子,这样开门,风一吹过来就有瑟瑟的寒意,舒予白看她一眼,小声道:“关门,冷。”

南雪这才反应过来,进屋,转身把门合上。

咔哒一声。

反锁了。

浴室的玻璃门开着,一股子微热的水汽散开,空气里有微甜的沐浴乳的香,是晒干的小玫瑰的味儿。

南雪站在门口,似乎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以两人这扯不清的关系,那点儿暧昧,一瞬间被放大了许多。

“我…换衣服。”

舒予白抬眸看她,不知怎的,脸颊有几分热意,或许是方才热水熏的。

她被南雪这么看着,有几分不自在。

南雪“嗯”了声,转身坐在床边,很乖顺地背对着她,微微低头。乌黑的发丝轻晃,露出一点雪白,耳朵尖那抹微灼的红,惹眼的很。

窗帘拉紧了,房间密不透风的,舒予白摘下浴巾,轻轻擦干脖颈上的水珠子,胸口,腰臀,再往下。她一面穿好内衣,一面不着边际地放任自己的思绪:南雪喜欢她么?

假如她真像林岚说的那般,喜欢自己,那她能接受跟女性的亲密关系么。

或者说,她想不想…

想不想跟她做那些事情。

直女一般很排斥吧。

那天吻了她,南雪那么反感。

舒予白看向床边的她。

细瘦的腰,乌黑发丝遮掩的脖颈儿一抹冷白,修长的手指撑着下颌…想着想着有些紧张了。

灯还亮着,明晃晃的,似乎光天化日想这种事情有些不妥,她匆匆套好睡衣,抑制住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下一秒又开始纠结:

据说弯的女孩子,看见她裹着浴巾的这幅样子,正常行为是盯着看一会儿,而不是像南雪这样回避。她到底怎么想?

舒予白在床边坐下,轻声:“好了。”

前几天那件小熊睡衣已经洗了,晾在外头没干,舒予白从箱子里找出一件宽大的白t恤,纯棉的,套在身上当睡衣也很舒服。

衣摆搭在大腿上沿,柔软,有晒过阳光的浅香。

南雪转过身,看着她,心脏紧了紧。

舒予白把长发散下来,夹子夹久了,有一点弯曲的痕迹,发梢儿湿漉漉的,t恤上有一片透明的水泽,贴着肌肤,隐约透出温暖的血管。

她凑近了,坐在南雪身边,弯腰,一只手托着下颌,偏过头看她:“吃饭了么?”

南雪摇头。

冬季,天黑的快,外头黑布隆冬的,看一眼时间甚至才七点多。舒予白起身,把床上那件厚实的棉衣裹紧了,看着南雪:“那一起去?”

南雪扫她一眼。

舒予白棉衣下,光滑细白的腿就这么露着,脚踝湿漉漉的。换衣服要一会儿,不方便,她想了想:“你在房间呆着,我打包带过来。”

南雪起身出门。

她说的理所当然,是个命令句

舒予白对命令句没一丝一毫的反抗精神,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她于是只好在房间等了会儿,拿起一本书,靠在床头看,有些困,稍稍闭上眼睛。

南雪回来时,舒予白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膝盖上放了一本书,微微低头,长睫毛落下一暗暗的阴影。

“姐姐?”

南雪叫她一声,舒予白没应。

南雪把饭盒放在桌上,走过去,凑近了微微弯下腰看她。

舒予白睡着了。

她那弯弯的睫毛上有小小的水珠,额头一片光洁,身上暖暖的,有浅香,很诱人。南雪静静地瞧着她,目光从鼻尖滑落到那两片红唇。

她难以自持地,轻轻凑近。

呼吸绵长。

女人的头轻轻低了一瞬,唇瓣碰上,有一点点湿漉的水光。

若即若离的一瞬间。

好软。

好香。

南雪刹那间直起身子,微喘,心脏一阵狂跳。

她醒了么?

她发现了吗?

南雪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觉得自己很可耻,耳根发烫,红玉一般,轻轻擦着冰凉的发。

她急急地深吸一口气,闪过许多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可舒予白却仍旧闭着眼睛睡觉

睡的很沉。

一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南雪:“……”

她微微放松紧绷的脊背,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轻轻拍一拍舒予白:“姐姐。吃饭了。”

舒予白这才醒来,揉揉眼睛,朦胧地看着她:“嗯…几点了?”

“快八点。”

南雪指着小圆桌上的盒饭:“打包盒在那儿,吃吧。”

“唔。”

舒予白把书放在一边,那是本彩墨的油画人物,她看一眼,自言自语:“明天要画人物了,我提前看看书。”

“然后看睡着了?”

南雪唇瓣弯了弯。

“嗯。”

舒予白点点头,不觉得有什么,摸索着拖鞋穿上,往小圆桌那儿走。

她散着长发,身上是那件单薄的圆领白t恤。

刚睡醒,有些迷糊似的。

南雪看着她的背影,瞬间有种冲动,想从背后抱着那人的腰,然后吻她。

那想法很突然。

她微怔,又低头,笑了笑.

这几日,连续画画练习,用手的频率有些频繁,那隐隐作痛的手骨又有些犯病了。舒予白想起前些天认识的唐若妍,想去她那试试,便和应冉说明情况,请了半天的假。

出门的时候是早晨,南雪已经上班了,她便自己叫了辆车,按着唐若妍给的地址开了过去。

那家店铺在一片生活区,附近都是小区,楼下人也蛮多。司机在树荫下停好,舒予白推开车门,下车,合上车门,看向对面的位置。

看店面,是很有中医的感觉。

古色古香的——这么形容,有些奇怪。

舒予白挎着包,向对面走去,门口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看着她,:“您好,请问有预约排号么?”

私人诊所也要预约?

舒予白茫然了一瞬,接着,一个人从黑暗的阴影里走过来,亚麻色卷发,白皮肤,薄薄的红唇。唐若妍出来了,舒予白看着她,眼眸闪过笑意。

“来了?”

唐若妍和门口的小姑娘介绍:“这是我朋友。”

小姑娘连连点头:“不好意思,不认识。”

“没事没事。”

舒予白摆摆手,跟着唐若妍往里走。

这家中医门诊铺店面挺大,唐若妍有自己的诊疗室,两人在里头拐了几拐,绕了进去,里头一张木桌子,和医院里一样的布置,舒予白坐在那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有些紧张。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唐若妍瞧着她:“手伸过来。”

舒予白撸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可能是练习过度了,还是疼。”

“晚上疼白天疼?”

“白天。”

“那不要紧。”

“嗯,不影响睡眠。”

唐若妍细白手指贴着她手腕,那儿一片凝白肌肤,很嫩,玉一样,青色脉络很明显。

她静静地把了会儿脉,抬眸:”我给你开点儿药,得长期吃。”唐若妍说完,低头,扯过一张单,签字笔在上头龙飞凤舞地写了些舒予白看不懂的东西。

她把单交给舒予白。

舒予白低头看一眼:“谢谢。”

她拎起包,准备去结账了。

“等等。”

唐若妍似乎还有话说,有片刻的迟疑,舒予白回头瞧着她,等她发话。

唐若妍试探着问:“你怕针么?”

“嗯?”

舒予白茫然地眨眨眼:“什么针?”

唐若妍轻叹:“是这样,有的人晕针,不知道你怕不怕。”

舒予白唇角弯了弯,笑着摇头:“我不晕。小时候身体不好,还经常打针呢。”

“那就好。”

唐若妍呼出一口气:“是这样,我想给你针灸。”

舒予白:“……”

她脸色白了白。

打针和针灸真不是一个概念,舒予白心里默默地想,针灸还是算了,好吓人,背上插一背的银针,跟刺猬似的。

瞧着可疼。

她看了一眼唐若妍,这人瞧着温柔,干的事儿倒挺…厉害的。

“想针灸么?”

唐若妍瞧着她,目光有一丝期待:“我们家是世代代当中医的,我爸爸,我爷爷…都是中医。针灸我最拿手了。”

“要是想,咱们现在就可以…”

舒予白飞快地摇摇头:“先别。没准我吃药能好呢。”

她脸色有些白,看起来蛮害怕的,唐若妍笑了笑,心想不着急,那再缓缓,就说:“那你先吃药。”

舒予白松了一口气。

她拿着药单找那小姑娘开药,有煎煮着吃的,也有按摩身体的。

“这一包怎么用?”

唐若妍靠在门框上,徐徐:“这是给你按摩背部穴位的,我看了,你气血不畅,应该是常年坐着画画缺乏运动造成的。”

“嗯…是有点。”

舒予白不好意思地低头,她画画勤快,但是真不爱运动,身体虚也正常。

“拿回去,让人帮你按摩。”

唐若妍叮嘱。

舒予白又道了谢,两人别过。

坐在车里,微信叮了一声,唐若妍发来消息-

“有喜欢的人么?”

舒予白回她:“有。”

又叮了一声-

“我还有戏么?”

舒予白红唇弯了弯,她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直来直往,没那么多绕绕弯弯。

舒予白干脆地回复:-

“没戏。”

她合上手机,车子驶过一片白茫茫的街,梧桐树偏白的树干落满雪花,远处,湖水和天隐约向远方铺展.

另一边。

南雪下班时间到了,她把小包挎在瘦薄的肩上,往外走。

下班时间,电梯人很多,南雪跟着挤下了楼,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梧桐树倒影出一个淡淡的影子,落在白色车身上。

走近了,司机打开车门,南雪矮身钻进去。

一股暖热的气,玻璃上有白雾。

“您去哪儿?”

司机问:“还是舅舅那儿?”

“今天先不去那儿。”

南雪坐在后座,吩咐司机:“我要先去取一个东西。”

机按着导航开了一阵,车停在一个繁华路段,南雪看着窗外的珠宝店,下车。

司机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清瘦的女孩儿走进了一家珠宝店,在里头没呆多久,又出来了,手上拎了一个精致的纸袋子。

看绷出来的轮廓线,似乎是个盒子。

小南总买了珠宝?

项链……还是什么别的。

女孩子就喜欢这些精致的装饰物,她还年轻,买这些不奇怪,司机收回目光。

南雪上了车,在后座取出那盒子,打开。

雪白的天鹅绒里,嵌着精巧的两个镯子,女士的,很细,还有钻戒。

玫瑰金的镯子和钻戒,刻了字。

一个“白”,一个“雪”。

她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笑,很快消失,樱桃似的唇弯了弯,错觉似的。

南雪到院子里的时候,舒予白正在那儿画画,门前的壁灯亮起,有明亮的光芒,照亮暗下来的天色。

她靠在门口,背对南雪的方向坐着,在一个矮矮的小板凳上。

匆匆忙忙的,很专心。

还在画?

舒予白面前摆了一个石雕,雕像是个裸女,估计是从隔壁美院弄过来的。她一手拿着画板,一面抬眸看看那雕像,一面低头,在纸上画着素描。

“姐姐。”

南雪在她身后叫她。

舒予白转过头。

南雪两手背在身后,不知藏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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