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等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服务生你撞撞我,我撞撞你,小声嘟囔,“老板没事吧?”

“谁知道啊,不像是什么好事。”

贺斐拖了把凳子坐到酒楼门口,掏出打火机想要点上烟,冷风呼呼地刮,他背过风去,烟圈熏得他双眼都发酸。

行人在暮色之中神色匆匆,贺斐他却没有一点回家的欲望。

他该去找谢书衍的,但是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被家里人知道的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

“咳咳…”贺斐嗓子里发痒,辛辣的味道从喉咙深处延伸到了舌尖,苦不堪言。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手里“叮”的一声,进来了一条消息,贺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了眼发信人,是宁悉。

“我没想到今天来见你是这种局面,我虽然不认识谢书衍的堂哥,但是也没想过要让你难堪,我没帮你解释,算是给我自己解气吧,我们就这样吧,你用不着对我内疚了。”

“呵。”贺斐苦笑一声,将手机揣回了兜里,怪谁呢?怪自作孽不可活。

已经被家里人知道离婚的事情,谢书衍索性把他和贺斐为什么认识也交代的一清二楚,坦白一切后,没有他预期中的如释重负。

章巡早在去谢书衍公寓的那天晚上就察觉不对,那时候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好像一切都想通了。

“这种事情,你一早就该跟我们说啊,这婚本来就不该结的。”

从小到大,谢书衍没犯过什么错,即便是错,爸爸也少有责备,这次也一样,所以谢书衍更会内疚。

谢恒虽对贺斐不算满意,可真到谢书衍和贺斐分道扬镳的时候,心里总归还是不圆满。

看谢书衍没精打采的,谢恒语重心长道:“离了就算了,你洗标记的事情,我们陪你去。”

谢书衍没一口答应,“过段时间吧,我先回去了。”

今天楼下没有贺斐的身影,谢书衍路过花坛的时候,看了眼贺斐经常站的位置,就在花坛边缘,不知道是谢书衍的错觉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贺斐来的次数太多,那块儿土都被踩秃了。

过了今晚,贺斐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吧,只要小区的园丁撒种子,总会长出新鲜植物来的。

谢书衍脑子出奇的冷静,他一点也不混乱,该做什么心里都有数,他将贺斐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放到他家里的衣服,用过的东西,都井井有条。

他没给贺斐打电话,没有询问贺斐东西的去留,他心里深知,他要问的不是东西,而是在继续给自己机会。

他明天一早还得去上课,下午没课就能去医院做检查,不能等着身体报告出来,晚上还有晚自习,只能麻烦医生打电话通知。

这样想来都是一个人,真的好孤独,他这段时间习惯了贺斐的陪伴,可他早在两个月前就该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第二天谢书衍照常上课,下午的时候,一个人去了医院。

洗标记手术不是马上能进行的,谢书衍得做身体检查。

他在信息素科室门口等待,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有的omega有alpha的陪同,有的也是孤身一人前来。

那些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情侣夫妻们,在感情走到尽头后,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身边的omega的眼神里满是空洞,这种生理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压力,是alpha永远感受不到的,谢书衍不想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怜,更不想爸爸为他担心,所以他选择一个人来。

可害怕这个地方是他的本能,手术刀冰冷也会很疼,特别是要和自己alpha剥离前的心理恐惧,像是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能让他无所遁形。

如果贺斐在就好了,如果贺斐在的话,他应该没那么害怕。

谢书衍回学校后没守完最后一节晚自习,提前请了假回家,之前他以为,他只是单单谈不好恋爱,如今看来,他也没那么成熟,能够把生活中情绪和工作彻底分开。

提前回家谢书衍也没有特别要做的,等洗漱完后,他傻坐在沙发上,越是到了和贺斐彻底说再见的时候,心越是没办法平静下来,他还是会想贺斐。

贺斐跟他约好再去一次温泉酒店的,说好每天晚上都会送他花的,这些许诺即便是贺斐不愿违背,也会因为不可抗力而做不到。

其实有些话,不是谢书衍真的不想问,只是人都会安于现状,如果现状比结果好的可能性大的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去追根究底,自欺欺人。

这个小公寓似乎不能给谢书衍带来温暖,墙角暖黄色的小夜灯也是冷冰冰的,他抠着沙发的扶手,也就在不久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贺斐的电话突然打来了。

明明今天这个夜晚和平时也没什么差别,可是贺斐呢?

明天身体检查报告一出来,他就得做好做手术的准备,谢书衍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矫情过,就这一次。

他打开手机,翻到贺斐的电话,他没想好要跟贺斐说什么,打电话是他的本能…

可他电话没有打出去,贺斐的消息先进来了。

“谢老师,你说以后这花我还送吗?”

酒吧,贺斐酒没喝两口,坐在一旁一直走神,坤子想上前劝他少喝一点都不成,坤子犹豫半晌才开口,“哎,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斐哥,你别太难过。”

知道贺斐这次是认真,坤子连调侃的话都说不出口。

贺斐没有说话,坤子继续道:“你说这谢书衍堂哥也是个棒槌,居然巴不得你和谢书衍出这种事。”

坤子边说边偷瞄贺斐的反应,贺斐还是不搭腔,他心里慌了,不说发泄,贺斐说话也好啊,“你别不说话啊,我真怕你闷出病来。”

他将酒往贺斐面前一推,“要不你再喝点,喝完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贺斐终于舍得看坤子一眼,“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想,我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那还不是宁悉跟你…”

“不是。”贺斐忙不迭打断道,“是谢书衍突然之间就不理我了,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到底干嘛了,你说只要谢书衍跟我表个态,离婚的事情,家里人知道就知道了,离婚了还能复婚,可他不理我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坤子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你要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

坤子话音刚落,贺斐噌地站了起来。

“你干嘛啊?”

贺斐急匆匆地想要往外走,“我去找他问清楚。”

“你这样子像是去问清楚吗?你像是去打架的。”贺斐像是听不到坤子的声音,坤子只能叫了个服务生,“你你你,去帮贺老板开车,别让他酒驾。”

贺斐一直开着车窗吹冷风,下车的时候脑门冰凉冰凉的,抬头看见从谢书衍家窗户里发出微弱的光,他刚刚那副讨债的气势瞬间跟泄了气的脾气似的,蔫儿了。

他一鼓作气来到楼下,揣着满腔的质问,谢书衍倒时候给他一个不喜欢、不爱了的理由,他最后的体面都没了。

他朝四周看了眼,经常被他薅花的地方光秃秃的,连个蹩脚的理由都没现成的。

他只能摸出手机,给谢书衍发了条信息,“谢老师,你说以后这花我还送吗?”

按下发送键的同时,贺斐心跳声如擂鼓,怕谢书衍不给回信会失望,他正想把手机按灭,谢书衍的电话居然来的这么快。

贺斐有点难以置信,“谢…谢老师…”

“你…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在谢书衍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让谢书衍措手不及。

谢书衍的声音带着极力的克制,贺斐还是捕捉到了谢书衍的啜泣,谢书衍在哭?

他“总是这样”?他到底哪样?

贺斐原地走了两步,“你别在电话里跟我说。”

贺斐的语气很严厉,语速也比平时急促,音调也比平时低沉。

发消息他看不出谢书衍的情绪,打电话看不到谢书衍的表情,他真的不想猜了,他想把谢书衍按到跟前,问他自己到底哪做错了,他俩有什么非分开不可的理由。

说完这句话,电话里传来模糊的喘气声,谢书衍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抿住嘴唇仔细听,贺斐好像在跑,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跟谢书衍的心跳都是一个频率。

他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直到喘气声愈来愈重,大门被狠狠地敲了两下,贺斐说道:“开门。”

“你…”

“开门,我们当着面说。”贺斐的语气不容拒绝。

谢书衍开门的瞬间,能闻到贺斐身上的酒气和寒气,还有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贺斐把人往门里推,没有伸手去开灯,他站着,谢书衍坐着,“谢书衍,你倒是说说,我老是哪样?”

贺斐的语气好凶,但跟之前在学校门口又不同。

谢书衍紧咬着腮帮子,仰着头和贺斐对视。

良久,贺斐又换了种问法,“你想我来吗?”

谢书衍牙关一松,低下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镜片上,“想…”

贺斐嗓子干涩,他对谢书衍心软的要命,根本看不得谢书衍委屈的样子。

“你想我来你还躲着我?”他拼命克制自己想要去安慰谢书衍冲动,语调跑调得不成样子。

谢书衍没做好跟贺斐对峙的准备,他哽咽着答非所问,“我…过几天…就要去做手术…”

“你做个屁!”贺斐声音都快劈叉了,他来是听谢书衍说做手术的事情吗?

谢书衍不知道怎么了,贺斐越是生气,他越是自说自话,“手术很麻烦…也很疼…要恢复很久…”

这些话都是贺斐之前说过的,是贺斐一开始帮他找的烂借口。

“我都…下定决心…做手术了…你为什么…要来啊…”谢书衍的哭腔渐渐变得很重,说话断断续续。

贺斐伸手抵住谢书衍的额头,另一只手取下眼镜,努力收敛起脾气,“你想我来我就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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