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秦蓁蓁到拍摄场地的时候将近十点多了，余长林正在和统筹说话，统筹看到她就走过来打招呼：“秦小姐，早。”
“早，陈老师还没来吗？”秦蓁蓁目光环视一周，没见到陈锋，统筹点头：“陈老师还要一会。”
秦蓁蓁点点头，原本他们有段在山上拍的戏，地方也都选好了，但是陈锋这边突然有事，离不开A市，所以只得先拍后面的戏份。
今天拍的部分就是她从山上被带下来，住在医院的场景。
秦蓁蓁手上捏着剧本，想到昨晚上和陆如云的对话，她拍拍自己脸颊，有种斗志无限蔓延，浸透她全身脉络。
“蓁蓁，喝热茶。”季路捧着两杯热茶走到她身边，化妆室里人来人往，不少的配角都已经到了，正在上妆。
“造型师呢？”秦蓁蓁抿了口热茶，暖到心窝子。
季路扫了几眼：“还没到，还要一会。”
秦蓁蓁放下热茶，低头看剧本，不多时旁边坐下一个人，她侧过头看，是张倩，在剧中饰演陈锋的前妻。
张倩对上秦蓁蓁的目光点头笑笑，两人之前没打过照面，昨天她人还在国外，上午的飞机，刚刚赶回来，她不是第一次和余导合作，所以和余导剧组里的人还算熟悉。
“倩姐好。”
“倩姐。”
一声声问候飘过来，张倩笑着应下，和秦蓁蓁经常见到的其他艺人不同，张倩的气质非常温软，四十来岁的年纪，妆容精致，眼角因为常笑的缘故添了几道鱼尾纹，虽然上了妆，但还能隐约看到。
张倩在圈子里虽然不及唐娅站的那么高，但也算小有名气，工作人员见到都会毕恭毕敬的喊句倩姐。
秦蓁蓁之前看过余长林导演的电影，自然对她不陌生，相较于唐娅的姿态高傲，她更喜欢张倩，坐在一起都觉得舒服。
没多久，余长林和陈锋走了过来，他看到张倩已经到了快步走到她身边：“还没给你介绍呢。”
张倩笑着站起身：“余导说的是秦小姐吗？我可不陌生。”
余长林稍点头：“也对，蓁蓁现在可是大红人。”
几人相视而笑，秦蓁蓁被打趣了也只得跟在众人身后笑笑，余长林相互给他们介绍一番就让造型师过来给他们换衣服化妆。
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是在医院里，他们现在还是在影视城，不过和陆如云的剧组相隔非常远，这边都是现代化的建筑，秦蓁蓁换了身病服出来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化妆，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低头说笑。
“真的吗？我怎么不相信呢？”
“不信你问问看，不是怀孕去买什么小孩衣服，闲得慌吗？”
“可是……”
几个工作人员见到秦蓁蓁从更衣室出来忙的互相看眼，迅速转移聊天阵地，秦蓁蓁坐在镜子前看自己的眼睫毛，冷不丁听到季路的声音。
“蓁蓁！”
秦蓁蓁手指还扯在眼睫毛上，手一抖，疼得她立刻眼水汪汪的，她吃痛一声，带着恼意道：“怎么了？”
季路看眼四周，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什么！”秦蓁蓁腾地一下站起身！四周的工作人员还有正在化妆的张倩瞥她一眼，秦蓁蓁轻咳声缓缓坐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时候的事情？”
季路凑到她耳边：“已经上热搜了，孟姐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现在没撤下来呢。”
她说着将手机放在秦蓁蓁的眼前，秦蓁蓁看到屏幕上从论坛转到微博的话题：网友偶遇秦蓁蓁和陆如云，发现她们在挑选孩子衣服。
秦蓁蓁点进话题里，已经有数十万的转发，近百万的浏览，网友们还在纷纷感慨：哇！真的是我蓁蓁和云仙哎？所以她们是准备要孩子了吗？
——再次艾特郑导和瞎吃瓜的网友，说好的形婚呢？能不能解释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形婚？
——形婚不是早就被证实是郑导诬陷的么，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怀孕了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蓁蓁不是刚接了余导的电影吗？怀孕会不会很累啊？
——明显是云仙啊，楼上是不是傻啊，前段时间云仙不是在剧组累的晕倒了吗？肯定是因为怀孕啊！
——对对对，百分之八十是云仙，难怪之前云仙出院的时候还脸色不好，原来是怀孕了。
秦蓁蓁看着网友们将毫无关系的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瞠目结舌，她眨眨眼，深吸一口气，还是给陆如云打了电话过去。
“陆老师，热搜你看了吗？”秦蓁蓁头低着，声音很小。
陆如云也在剧组里，刚刚到的时候被一众恭喜说懵圈了，刚看了热搜就接到秦蓁蓁的电话：“看到了。”
秦蓁蓁听到手机里有嘟嘟的声响，她拿开些，看到孟欣的来电显示，她快速说道：“那不然，我等会让孟姐发个澄清。”
“快！准备了！造型师呢？快点化妆啊！”统筹进了化妆室，看到有造型师干站不由得喊道，陆如云从手机里听到声音开口道：“你先拍戏吧，这件事我让双双处理，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孟欣那边，我会联系。”
秦蓁蓁还想说话，造型师走过来：“秦小姐，要化妆了。”
她憋口气，只得对手机那端的陆如云小声道：“好。”
秦蓁蓁挂了电话，将手机交给季路，造型师很快站在她面前开始上妆。
“准备好了吗？”余长林站在众人身边确认一遍，众人点点头，秦蓁蓁有些心不在焉，余长林皱起剑眉：“蓁蓁？”
“嗯？”秦蓁蓁仰头，看到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她略微点头：“好了。”
余长林深深看她眼没开口对统筹道：“让各部门确认下。”
统筹很快确认结果回来：“余导，都OK了。”
秦蓁蓁被季路扶着睡在病床上。
这场戏就是秦蓁蓁试镜的那场戏，刚醒来的茫然无措，对新世界的好奇探索，全部糅杂在一起，余长林看着摄像机里的场景喊了句：“开始。”
场记很快打了场记板，镜头里顿时忙碌起来，气氛紧张的医院里，各种声音嘈杂不断，孩子哭闹声，医生安抚声，病人或窃窃私语或家属问话声交合在一起。
护士台对面还悬挂着一个大电视，电视机里正在放着一个男人的采访记录，他对面前的主持人笑道：“当然，我很感谢他们的支持，我也会做好分内事情，无愧于心。”
台下一片掌声，和嘈杂的医院完美融合在一起。
镜头拉近，开始专注在一个穿着白色褂子的护士身上，她和旁边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身材中等，长相普通，她表情认真的写着什么，时不时和旁边的人搭话。
“23床的女孩醒了吗？”她歪头问道，旁边的小护士摇头：“还没有。”
她摇摇头，迅速写完手上的单子交给身边的护士，转身往病房走去，镜头一直紧跟着她，直到她站在一间病房门口。
病房门口上还写23-25号床。
护士推开门进去，病床上的女孩还没醒，她例行检查一番，目光落在女孩的五官上，很精致，只是脸上的污渍破坏了这份精致，她只是看了几眼摇头转身出了门。
房门合上的刹那睡在冰床上的女孩手指动了下。
很轻微，但在镜头里，看的非常清楚。
四周非常安静，摄像机移到了病房里，众人镜头里这一幕下意识的憋着气，生怕惊扰了床上睡着的人。
起先是手指轻微颤动，然后病床上的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长睫毛如蝶翼，在空中划开一个弧度，镜头正对上秦蓁蓁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卡！”
余导看到这样的眼神叹口气，拿着剧本走到秦蓁蓁的身边，众人对着镜头里刚刚定格的画面看，愣是没看出来这是哪里不行。
秦蓁蓁听到卡心里咯噔一下，眼神不自觉流露出担忧神色，余导走到她身边，看她眼安抚道：“别太担心，你刚刚表现还不错，只是这个眼神没体现出来。”
他要的是那种空灵的感觉。
空灵，而不是空洞。
秦蓁蓁听了他的话点头，余导让人给她补妆，拍拍她肩膀：“再来一次。”
“好。”
各部门准备就绪，场记宣布开始之后秦蓁蓁继续躺在床上，熟悉的关门声让她手指下意识的颤动，众人的目光又紧紧的盯在了镜头里。
就连季路都探着头看过去。
秦蓁蓁缓缓睁开了眼睛。
“卡！”
余导吐出一口气，秦蓁蓁小跑过来站在他身边道：“抱歉，余导。”
余长林看眼她：“蓁蓁，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没关系，不要太紧张，就像那天试镜一样就可以。”
秦蓁蓁抿抿唇，微博上的事情到底还是影响了她的情绪，而且又是和余导头次合作，免不了的紧张。
余长林见状不由得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
秦蓁蓁清浅的嗯声。
几分钟后。
“卡！补妆！”
“卡！蓁蓁你表情不对。”
“卡——”
“卡卡卡！”
余导一连喊了七八次，他脸色隐隐有了不悦，跟着他剧组的人都知道，一般NG五次就是他的极限了，没想到今天第一场戏就NG了七场。
“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是NG？”
“就是，这样的话，一上午都拍不了一场戏。”
“所以说啊，花瓶就是花瓶，给了机会，还是个花瓶。”
“嘘……声音小点。”
各种议论声毫不避讳的传到秦蓁蓁这里，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余导的脸色越来越臭，他站在统筹面前道：“清个场。”
统筹愣了下：“清场？”
一般清场都是要拍些亲密的镜头，这样的镜头还要清场，真是把他说愣住了。
余导叹口气，看向秦蓁蓁的目光隐隐添了不耐，难道他错了吗？那天只是发挥超常？其实她并不是自己要找的角色？
他颇有些头疼的挥挥手，让统筹开始清场，工作人员相继走出去，余长林清了嗓子走到秦蓁蓁身边道：“别太紧张，我让小孟清场了。”
秦蓁蓁声音稍低：“谢谢余导。”
余长林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僵着脸几不可闻的嗯声转身离开了。
季路忙小跑到秦蓁蓁身边：“蓁蓁你怎么了？”
“没事。”秦蓁蓁摇摇头：“剧本呢？”
季路将剧本放在她手上，秦蓁蓁低头看上面做的笔记，是陆如云昨晚上给她写的，上面不仅有对这场戏的注解，还有余导的个人拍戏习惯。
秦蓁蓁之前是知道余导的，典型的完美主义者，拍戏都是精益求精，就连唐娅和他搭戏都会NG，所以一开始的两次NG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一连好几次。
这让她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开始重新翻滚上来，秦蓁蓁将剧本放在一边。
“准备好了吗？”不远处余导喊道，统筹跑到她身边，秦蓁蓁应下：“好了。”
镜头推进，敲门声响起，秦蓁蓁手指轻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病房里的人被清的差不多了，余长林目光紧紧看着显示屏。
病床上上人手指动了，眼睫毛划开了弧度，屏幕上，秦蓁蓁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明眸。
“卡！”
余长林深深叹口气，声音偏沙哑的喊道，秦蓁蓁听到这声卡垂下眼睑，众人都下意识的没有发出声音，等待余导的怒火。
“秦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余长林偏冷的声音在余下的人耳边炸开，余下的几个人相互看眼，很识趣的退出了病房。
季路咬着牙硬着头皮小跑到秦蓁蓁的身边。
余长林脸色铁青，声音透着寒意，秦蓁蓁哑口无言，任他骂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这么一个镜头你都过不了？秦小姐，请别让我有种我看错了人的感觉好吗？麻烦你专业点！你是个演员，我不管你之前在考虑什么，你要知道，哪怕你得了重病，只要你出现在我的这个镜头里，你就是个演员，你懂吗？”
余长林声音虽然没有咆哮，但是声声如刀扎在秦蓁蓁的身上，她脸色苍白一瞬，垂眸道：“对不起，余导。”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的努力，如果你只是想每天上上街拍，摆个造型，或者拍千篇一律的泡沫剧，那抱歉，秦小姐，我想我们的合作还是到此为止吧。”
秦蓁蓁依旧低头，季路站在她身后，有心想替她说话，却只是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长林眼里有深深的失望，他欲转身，想了想还是回头对秦蓁蓁道：“秦小姐，你还记得你当初和我说的话吗？你说你愿意为了角色，做任何转变。”
“你现在的表现告诉我，你只是在说空话，你连一个演员最起码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我倒觉得郑少元说的对，一个艺人，首先考虑的是提高演技，踏踏实实的做个演员，而不是只知道炒作，演技如花瓶。”
他说完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季路走到秦蓁蓁身边，刚想出口安慰，却看到她手挥挥：“你先出去吧。”
季路忍了忍，出了门，秦蓁蓁独自坐在病床上，想了半响躺在床上，闭上眼，又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