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雨下了一夜还在继续, 稀里哗啦个不停，霍谌天没亮就走了，被章向唯哄走的。
章向唯背着功与名, 颤巍巍去的片场。
陈香香一边给他水壶，一边把剧本翻到要拍的那页塞到他怀里：“小唯, 霍老师不知道你今天要打赤脚拍淋雨戏？”
章向唯打开水壶喝了口热乎乎的姜茶：“知道。”
所以没做到最后，他在心里补充。
陈香香没听到后半句, 但看出少年的坐姿正常，就是腿……
脑子里浮出什么画面，她顿时捂住鼻子。
章向唯奇怪的说：“你捂鼻子干嘛？”
陈香香咳道：“上火。”
说着又去看他的腿, 没头没脑的来一句：“磨狠了吗？”
章向唯一口姜茶喷了出去.
A市那边是大晴天, 霍谌拍摄间隙给小乖宝打电话。
那头按掉了, 一条信息发过来：我在化妆室，有人, 不方便接。
霍谌大家长似的在微信上叮嘱：降温了，拍戏的时候注意点, 裤腿不要卷太高，露半截小腿就行，机位一撤赶紧把大毛巾裹上，脚塞鞋子里, 另外，让你助理带个暖水袋候着。
章向唯：喔。
章向唯：我腿疼。
霍谌皱眉打字发过去：我走之前要看，你不准，也说不疼，小朋友, 你这样偏霍老师，想没想过后果？
聊天框里没动静。
霍谌又问：是不是怕说了我就不走？
章向唯这次回了：不是, 你不会那样。
霍谌：我会。
章向唯看着手机上的那两个字，脸红了红，一阵无语。
进了演艺圈才知道艺人也是人，普通人，俗人。
跟霍影帝说开了，才发现他的形象跟真实的一面天差地别。
章向唯透过镜子看看化妆室里的其他人，正要回霍谌，他就发过来了信息。
霍谌：去厕所拍张照片给我看看是不是严重了。
章向唯：【捂脸】不去。
霍谌：乖。
章向唯：我现在是在上班。
霍谌：我也在上班，不影响，去吧。
…………
很影响好不好.
化妆室里忙起来了，章向唯没去拍照，而是用“晚上拍给你看”把老男人哄好，退出微信界面去刷微博打发时间。
发型师又修了修章向唯的发型，完全变成那个年代的学生头，露出耳朵跟眼睛，贴着后颈的发尾整齐干净。
换上一套初中校服，泛黄的球鞋，再把脸上的肤色化暗一点，其他不用动，活脱脱就是美玉蒙了层薄灰。
等大家看到蒋怡的时候，发现她的造型则是珠宝蒙了层土，色泽全没了，成了块石头。
还是长了青苔，历经风吹雨打的那种。
破旧的红色褂子，起毛的套袖，洗白的裤子，脏兮兮的解放鞋，两个扎着红绳的麻花辫，高原红妆，粗糙的手。
乡下女孩的朴实憨厚透过妆发服装，渗进了气质里.
《姐姐》整部片子围绕着冯秋雨的一生展开。
除去幼年，其他年龄段都是蒋怡演，从青春期开始，她都这把年纪了，演十七八岁的少女，要给自己足够多的信念。
好在这个时期的戏份不长，后面就是二十多，三十多，四十多……
蒋怡之前演的古偶没有年龄跨度大的，这是第一部 ，她要自己琢磨着靠演技去缩小违和感。
压力很大，也少有的不是那么自信。
再说一直都是演各种美人，还是头一回这么的……
章向唯看出照镜子的蒋怡略显紧张，他认真的说：“怡姐，你这样一点都没女神的影子了。”
蒋怡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明显的开心。
气氛变得轻松，其他人都七嘴八舌的说笑起来。
“蒋老师这鞋家里现在还有。”
“卧槽褂子好有年代感！”
“小章老师的校服跟我初中的基本一样。”
“……”
化妆室里很热闹，导演探头进来，视线在章向唯跟蒋怡身上扫扫：“不错不错。”
章向唯松了一口气。
蒋怡从镜子里看少年：“小唯，我们像姐弟吗？”
“像。”
章向唯举着手机后退：“你站着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蒋怡看他要蹲下来连忙阻止：“别蹲了，就这么拍吧，姐姐比例好，不怕拍成小短腿。”
没等章向唯说话，蒋怡就走过去，压低声音说：“快起来，身体要紧。”
章向唯懵了：“什……”
话声戛然而止，他冷不丁想到早上来剧组，蒋怡助理给的垫子。
又一个知情人员现身了？
不是吧？
然而蒋怡的下一句就证实他了的猜测。
“第一次，难免不舒服。”蒋怡说。
“……”
章向唯的嘴角不停抽搐，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啊？
蒋怡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安慰道：“没你想的那么多。”
那还是多啊，章向唯的心情很复杂，还以为尾巴藏的很好呢。
蒋怡拍拍少年的肩膀，无声安抚，她那个师兄今早联系的她，一副把孩子送到托儿所的口吻。
这是挑明了，关系也定下来了。
蒋怡瞧一眼少年纤长的睫毛，这么嫩的小男友，师兄好福气。
不管怎么说，她必须得担起他的信任，在剧组的这段时间把人照顾好，不能让谁给欺负了.
由于天气的原因，导演说要直接拍回家的戏，学校送伞那场放到后面。
章向唯要淋雨加光着脚过河，还有一片田埂，尽管没有台词，但整个过程中的情感很重要，一点不能断，不清楚要拍几遍才能过。
他往衣服里贴了两张暖宝宝，十一月份淋雨很冷的。
年轻也不能瞎来，这身骨头要保护好。
戏里的冯秋雨是穿着雨靴的，尽管打了伞还是淋湿了衣服，但比冯朝阳强多了。
因此蒋怡就没准备，在片场休闲的跟冯父冯母两个老戏骨聊天。
章向唯昨晚研究过剧本，这会要拍了，他正在往冯朝阳的心态上靠拢，看到那一幕就觉得他们是一家人，自己是外人，心里有些厌恶。
是的，没错，昨晚霍影帝非常认真的帮他讲了戏。
在那么好的氛围之下。
章向唯把校服外套拉上，导演喊他过去聊这场戏的动机。
“冯朝阳不要冯秋雨送的伞，不止是嫌弃她，还有纯粹的恶意，就是要跟她作对。”
导演说：“在他心里，整个家都让他恶心，尤其是冯秋雨，凭什么她妈妈跟爸爸复婚了，而他就是没妈的孩子，爸也不是自己的，这里面的逻辑你要理顺。”
章向唯点头说知道，他男朋友都帮他分析过了。
导演看他挺有把握，就说：“给你五分钟准备。”
章向唯开始脱鞋。
陈香香把他的手机递给他：“电话。”
章向唯穿着袜子踩在鞋上，腾出手接过手机，眼神示意香香姐帮他支开妆发。
陈香香麻利儿的拉着那两人去嗑瓜子了。
章向唯接起电话：“喂。”
霍谌在那头说：“我刚才打盹的时候做了个梦。”
章向唯配合的问：“梦到什么了？”
霍谌低低道：“梦到你跟我说，你爸妈让你甩了我。”
章向唯愣了愣：“不会的，放心吧。”
霍谌唇角一勾，下一秒就听他说：“我要是甩你，不会是因为我爸妈。”
“……”
章向唯隔着电话都感受到了一股冷气，怪吓人的，他忙说：“别气别气，我喜欢你的，很喜欢。”
末了委屈的撇撇嘴，嘟囔道：“你经常逗我，换我逗你就不行。”
霍谌听着小孩软绵绵的声音，喉头干燥的叹息：“宝宝。”
章向唯心跳加快，他看看过来的蒋怡，小声问电话里的男人：“怎么了？”
霍谌说：“想打你屁股。”
章向唯的耳朵瞬间一红，挂了。
霍谌把手机放桌上，一通电话下来，他的心情一改前一刻的沉郁，变得愉悦明朗。安利打趣：“霍爷，要到糖了？”
霍谌没心思理这茬，他揉揉眉心：“做了个噩梦。”
不过是个梦，竟然也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小朋友揣怀里，走哪都带着。
安利的目光追着摄影棚一道曼妙身影：“老霍，你一个新手对业务还不熟，慢慢就会知道，谈恋爱都这样，患得患失。”
霍谌睨他：“没办法？”
“有，”安利说，“别谈。”
霍谌往椅子里一靠，阖起眼眸道：“那患着吧。”.
章向唯跟霍谌都忙，一个在剧组，一个行程满的各地飞，两人刚开始谈恋爱就移步网恋状态，都见不着面。
霍谌要去探班，章向唯坚决不准，还跟他发了一回脾气。
《姐姐》取景地曝光，路透出现在网上，当地好多人都回老家了，乡镇不像早期那么清净，拍戏的时候外围一圈人。
还有好多章向唯的粉丝，住镇上了。
霍谌根本不适合露面。
那种网恋状态一直维持到《生无所得》点映。
章向唯是跟蒋怡一起从剧组过来的，他在现场看到了熟人郝风，林桦霖，林山岚……
还有他没打过交道的业界人士。
电影播完大家都没走，等着主创们上台。
章向唯沉浸在电影的结局里，情绪很低，眼眶也有点红。
他看过预告跟片花，只觉得整体风格偏压抑，不知道男主角死了。
男主角怎么会死？
男主角还能死的吗？主角光环呢？
章向唯看到大屏幕上自家老男人中枪回家，半路捂着伤口倒在雪地里，仰面看着天空，胸前漫出一大片血，镜头上推，广角俯拍的时候，他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疼。
陈香香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章向唯摇头。
陈香香在腿上的大黑包里翻翻：“喝的呢？有椰子汁。”
章向唯还是摇头。
陈香香偷偷发信息：霍老师，小唯看了电影心情很不好，我该怎么哄他？
霍谌：那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