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性的泪水凝聚在眼角,体内摩擦感与战栗感越发强烈,有白光在视觉神经上闪烁不定,欲望如沸水翻滚,岌岌抵达顶点。

宋宇城紧紧抱着陈章的肩背,忍不住身体后仰,剧烈喘息,只觉心脏缩成一团,又酸又痛,几欲死在这一瞬间。

浑身的血液急速逆流而上,凝固在一刹那,又缓缓静止,沉降下来。

宋宇城光滑后背上,靡丽纹身被浸了一层亮津津的薄汗,两扇蝴蝶骨有规律地起起伏伏。汗液流动,沿着脊椎往下,缓缓没入那处,被摩擦至发红的凹陷。他的后穴已经不自然地合拢了,隐约有一点殷红,沾带着几点浓白液体……陈章闭上眼睛,只觉欲望依然在身体中翻腾不止。

情事过后,宋宇城全身绵软,眼角红晕未消,半趴在陈章胸前。被忍耐着温柔至克制地对待,给人一种被对方疼惜喜爱着的错觉,巨大的满足与幸福感久久充斥在心间,美好得令人不忍拆穿。

他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又偏过头去看陈章的脸,只觉像是刚死去一般安宁。

许久,他才对着纸门道:

“过来。”

陈章跟着看过去,只见薄薄的纸门上映出一个单薄的身影,竟是宋宇辰默默伫立门外,不知已有多久。

室内静默半晌,才听纸门微颤着被拉开,宋宇辰垂着眼睛僵硬地走了进来。

宋宇辰不敢看他,只跪坐在榻榻米边缘,垂着头沉默不语。

宋宇城也不说话,只是稍稍挪了一下身体,躺在陈章身边暗自平息。

陈章看着他与宋宇城一模一样的面容,不由回想起从前与他相处过的过往,心内便叹息一声。

他披上衣服坐起来,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然而宋宇辰却像是在害怕他一般,低垂的目光躲躲闪闪,始终拒绝着与他对视。

陈章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他勉力保持平静,眼皮依然低垂。

“抬起头,看着我。”陈章声音低沉。

宋宇辰眼珠慢慢转动,抿起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章的眼睛。

他表现得极为顺从,半分不挣扎,只是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陈章拇指按住他嘴唇,强迫性地与他相视,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珠中盛满紧张的惊慌与惧意,却不敢躲避他的逼视。

“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嗯?”

宋宇辰怕得嘴唇都在发抖,眼睛中的惧意几乎要化作实体,满溢而出。

“这么怕我吗?”

“说话。”

“不,不是。”

宋宇城在一边看着,见宋宇辰如此,忽然低声说了几句日语。

陈章没听明白,宋宇辰却突然肩膀一耸,跪坐在他面前,上半身屈伏着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陈章不解地回头看宋宇城,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宋宇城嘴角一翘,裸身慢慢爬过来,轻柔地吻了他一下。

陈章摸摸他嘴唇,宋宇城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他的手指,他忽然想到:

“这里的钻呢?”

“你不是不喜欢?”

陈章捏了下他舌尖,说:

“戴着也好。”

宋宇辰已将衣物尽数脱下,一一叠好放置身旁。他似乎鼓起勇气,面含期待,一面怕,一面又忍不住去盯着陈章看。

陈章看他裸身跪坐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平息未久的欲望忽然有复燃的趋势。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将宋宇辰拉起来,推到一旁歪斜的桌子上。

宋宇辰几乎不敢正常呼吸,心跳早已紊乱得不行,曾被割开又缝上的心口,明明长了厚厚的疤,却从内而外地慢慢裂了开来,闷闷的却又尖锐的疼。

陈章好似感受到他心中所想,目光移到他胸口处,用略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里的疤痕。

疤痕下的心脏仿佛是见到了真正的主人,被抛弃的狗一样狂跳着,欲挣脱牢笼束缚,好正好落入他手心。

宋宇辰后腰被桌子硌得生疼,然而此时他与这个人的距离是这样近。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从心脏泵出来,直充头顶。

原来不只是心脏,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将归属于他。

归属于他。

他梦到过他好多次,虽然每一个梦境之中,他的脸都是模糊的,可是宋宇辰知道,这个人,是他。

只有这个人,才会让自己痛,只是那种痛,却是自己求而不得的。

在见到陈章之前,仿佛灵魂都是不完整的。每次头疼欲裂,心脏都要流出血来,他便知道,自己定是极爱他。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为他受的伤,自己因他而痛苦。可是,他每次想的都是,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人才会离开,才会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每次一想到这里,痛就像习惯性发作,只能强忍着等待下一波到来。

可是至少,那个人在他生命中留下了一些痕迹,比如说,定时清洁自己,比如说他胸口的枪伤,比如说,想流泪时下意识拼命克制,比如说,每次拼命想要回忆时的痛。

即使只有这些,好像也应该够了。

潜意识告诉宋宇辰,自己不能够奢求太多。

一开始,他还会忍不住去问宋宇城,在遭到无数次的沉默之后,他便逐渐放弃了。他看得出,哥哥眼中同样有伤,是与自己相同的被那个人留下的痕迹。

拼命回忆一个人,每日里数着对他的一点点记忆活着。

偶尔宋宇辰也会想象,当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怎样?

然而当陈章真的就在他眼前,静静地躺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设想中千千万万的画面崩然碎裂,在脑海中随风消散。

原来这就是,他啊……

宋宇辰细细看着他的眉,他的眼,在心里轻轻咀嚼着他的名字:

陈章。

他的心痛早已麻木,此时却突然鲜活起来,跳跃着,眼睛中不受控制地湿润了,却下意识地将所有的泪锁在眼眶,不许它被这个人看到。

陈章。好熟悉的名字。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

在此之前,对宋宇辰来说,他的名字,叫疼痛。

他使他茶饭不思,食不知味。

他使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吃下去,因为他还没有想起他。

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因为他可能会出现在自己梦中。

宋宇辰忘记的并不多,似乎只有那一个人而已,可是对于他来说,仅仅是忘记一个人而已,却像是丢掉了大半个灵魂。

宋宇城既可怜他,又羡慕他,却什么都不对他说,不对他说他忘记的究竟是谁,也不劝他不要再找寻过往的记忆。

那一段日子很忙,忙着杀人,忙着被杀,忙着重组青木组,又忙着解散青木组,忙着痛,忙着习惯痛。

宋宇辰学会了很多。这一次他终于真正成长起来。他与宋宇城是真正的同胞兄弟,两人时常并肩作战,气质亦越发相似。

手下人经常分不清他与宋宇城。有次他听到他们谈话,说他们两人只有笑起来不一样。只是宋宇城偶尔还会笑一下,他却总是冷着脸。

“我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像个傻瓜。”宋宇城说。

“怪不得我们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有一次他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后背的纹身。

在日本的帮派组织,纹身是一个必要的象征。宋宇城在背上刺了抽象的水神,而自己后背上的图案,却像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只是枪伤造成的疤痕以及手术的痕迹扭曲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看不清。就像梦中的那个人,无端地使自己心痛难忍,却怎么也不肯露面。

而现在,他就在自己面前。宋宇辰听到他在对自己说:

“你呢,你喜欢什么?”

宋宇城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声说:

“我喜欢你。”

陈章无奈一笑。然后他俯下身,轻轻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宋宇辰全身一抖,吓得几乎瞳孔发散。他动都不敢动,整个人跟木头一样僵在那里,心脏跟着停了一秒,却又疯狂地跳了起来。

陈章感觉到他身体僵冷,扶着他的肩,抬起头来,竟看到他一副惊恐的样子。他的眉心无意识地皱紧了。

“不想要么?”

宋宇辰不知道这句话的答案是什么。他恐惧,可是他在恐惧什么,却自己也说不清。现实与幻想相差太远,当他未曾见他,他想他想得心都在痛,可当他真的见到他,心却被撕裂得让他几乎想逃离。

“其实做完这次,你又要离开了吧。”

宋宇城不知何时已披上衣服,坐在他身后轻轻地说。

陈章没说话,他心里早已清楚这是梦,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梦,才对这两人产生复杂的感情,还是其实他的心中,这两人早就不一样了,所以才会任由他们亲近自己。

不只是宋宇城和宋宇辰。

明明对每个人的感情各自都不一样,可是为什么却分不清哪一个更重一些?

陈章想,自己应该是真的喜欢韩冬野,可是为什么,却只是喜欢,而始终无法说出爱这个字眼。而事实上,其实,他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带着一点喜欢的吧。

他分得清爱与喜欢的程度,只是,此时,他心中只产生了喜欢,却从未感受到爱的情绪。

所以,他可以一开始坚定地拒绝所有人,却无法在已经接受其中一个人之后,去以拒绝来伤害其他人了。

要么全部放弃,要么全部接受。陈章心想,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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