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没多久,天上竟飘起白色的雪花来。

陈章抬头看了眼天色,零星而冰凉的雪粒落到他的脸上,飞到他的脖子里,一触即化了。天色乌蒙蒙的,风也刮得越发大了。陈章将冲锋衣上的拉链拉到下巴,加快了步伐。

光秃秃的树杈上不声不响地积起一层白,苏云澜跟在陈章身后,一边疾步走着,一边缩着肩膀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陈章似乎走的越来越快,苏云澜脚力不行,穿的靴子也不合适走山路,他咬牙追着,雪片拍打在脸上,感觉冷风飕飕地往脖子里灌,冷气沿着气管和消化道钻进胃里,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陈章回头看了他一眼。苏云澜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他额上溢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喘息时呼出一阵阵白色的雾气,嘴唇却冻的发白。他手里拖拽着一只行李箱,低头跟在他走过的路上,努力紧跟着他的步伐却依然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陈章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自己身边,待他喘匀气,弯腰从包里找出了一条黑色的羊绒围巾。

“休息一下。”他看着苏云澜,把围巾塞到了他手里。

苏云澜怔了一下,抬眼看他,又垂下眼皮,没说什么,接过围巾默默地围上了。很暖。

雪虽不大,却一直稀稀拉拉地飘着,没有停的趋势。陈章略微放慢了速度,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信号只剩一格了。

大约走了有半个小时,终于看到前面有人居住的痕迹,两人立即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此时已接近傍晚,淡橘色的夕阳远远退避到稀疏的山林身后,遮遮掩掩地退场,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有几缕灰白的炊烟摇晃着飘浮在村子上空,飘散在纷落的雪花里。

赵家村守在山脚下的空地上,村子里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户人家,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外出打工去了,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留守下来的只有枯等在这里的老人和一天天长大的孩子。

现在大约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路边低矮的房屋中,有黄色的灯光和温热饭菜的香气从窗子里泄露出来。

奔波了整整一天,两人此时又冷又累又饿,陈章拉着苏云澜冰凉的手,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伴随着狂躁的犬吠声,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趿拉着拖鞋跑过来,从门里拉开一条缝隙,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俩,用浓重的方言问:

“你们是谁?”

陈章忙问道:

“你好,请问这里是赵家村吗?”

少年点点头,说:

“你们要找谁啊?”

“韩冬野,你认识吗?”

少年想了想,说:

“考上好大学在S市那个?”

“对,就是他。”

“那他现在不应该是在S市吗?啥时候回来的?”

“你没见过他?没人知道他回来过?”

少年摇摇头:

“没,不晓得。不过我知道他姑姑家在哪儿。”他伸手指了指,“他们家就在那边,不过听说韩冬野跟他们关系不好,考上了好大学,这么些年也没回来看过。人家都说韩冬野只跟韩爷爷亲,他以前就跟韩爷爷住在山上,韩爷爷没了,他就不回来了。”

苏云澜捏了捏陈章的手,小声提醒他道:

“调查报告上说,他一个人去了山上,然后就没消息了。”

陈章想了想,掏出三张红色的百元纸钞,看着少年,问:

“你家大人呢?”

夜里,两人睡在一张单人床上,房间里没有暖气,枕头被褥阴冷发潮,陈章把带来的大衣都搭在薄薄的被子上,两人一起挤在下面。

少年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婆婆。看的出他们的生活过的十分拮据,晚餐只有白粥、一碗水煮白菜,以及一点腌渍的咸菜。这里的自来水时有时无,大部分时间用的是储存在缸里的备用水,据少年说,有时还不得不去一里外的水坝打水。想用热水也只能自己生火烧,晚饭后,陈章便在少年的帮助下动手烧开了一锅水,少年在看到他们晚上还要洗脸刷牙时表情一脸新奇。

这里的人睡的早,不到晚上九点便大多熄灯上床了,少年跟陈章他们聊了一会儿便频打瞌睡,很快便熬不住回去睡了。

这里的电视机只能勉强收到几个县城的电视台,陈章对看电视没兴趣也没心情,便也拉着苏云澜早早上了床。

陈章第一次睡在这么简陋的环境,即使经过了疲惫不堪的一天,依然毫无睡意,估计苏云澜也一样,陈章感觉他老往自己身上蹭。

黑暗中,窗外的雪似乎已经停了,屋子里却冷的像冰窖。

这张床原本属于那个少年,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极为狭窄。为了照顾苏云澜,陈章一开始特意给他让出一块不小的地方,自己几乎半个身子都悬在床边。然而苏云澜却一直在挤他,差点把他挤下床去。

“喂,”陈章一把拉住苏云澜的胳膊,却突然发现他似乎在发抖,“你怎么了?”

苏云澜侧着身子回抱住他,脑袋一个劲的往他胸口钻。

“我有点冷。”

陈章连忙扶住他,感觉到他身上肌肤热乎乎的,可是却整个人都在发抖。

苏云澜紧紧搂着陈章的腰,将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喘息着说:

"有一点冷,不过没关系。记得我以前,有一场戏,是在冬天,那时候气温零下十几度,导演要我跳到湖里去捞鱼,一连NG了十几条,鱼都被冻死了,最后我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说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忽然闷声咳嗽了起来,陈章用力抱住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上,滚烫的温度使他心中一慌。

“你发烧了!”

苏云澜缩在陈章怀里,将脑袋贴在他肩膀上,一边咳着,一边道:

“没事的,没事,我以前也发烧过,咳咳,应该很快就好了。”

陈章把他按在床上,自己爬起来披上衣服,一边穿鞋,一边说:

“我去给你找点药。”

少年迷迷糊糊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板空了一多半的感冒胶囊,又打着哈欠继续躺回去睡了。

陈章仔细看了看用药说明和生产日期,倒了一杯热水喂苏云澜吃了下去。

“这里的水好难喝。”

苏云澜咬着杯子小声咕哝着说。

陈章摸摸他的头,又倒了一杯水。

“再喝一点。”

苏云澜根本无法拒绝他的眼神,乖乖喝了下去。

一躺回床上,苏云澜便又立即凑了过来,像八爪鱼一样扒在陈章身上。

陈章立刻便察觉到他把贴身的衣物都脱了,被窝下的他只穿了一条内裤,浑身散发着热气往自己怀里钻。

“我还是有点冷。”

陈章只好侧躺着抱住了他,收紧手臂不让他在自己怀中蹭来蹭去。

“快点睡,睡着了就好了。”

“你说,现在有几点了?”

“差不多有十点钟了。”

“那水真的好难喝,药也苦,你还非要我喝,我现在嘴巴里都还有味道,不信你闻……”

黑暗中,苏云澜眼睛清亮,眼角弯弯地看着他,他突然伸手搂住了陈章的脖子,然后轻轻呵着气,将脸凑了过去。

两人的嘴唇只相距不足十厘米,苏云澜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笑意,他说:

“我要把感冒传给你。”

陈章却没有躲避,他睁着眼睛看他慢慢将嘴唇压了下来,却只是轻轻一触,在最后一瞬间吻上了自己的唇角。

“可恶,居然还是不舍得……”

苏云澜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身体却自动自发地更加贴了上去,将自己的所有都送入了陈章怀里。

陈章不由得拥着他微微一笑,手掌在他温热光滑的脊背上慢慢摩挲,他将下巴抵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在黑夜中,在他苏云澜听到他低低一声叹息,陈章说:

"谢谢你。"

苏云澜假装没听到,他在他怀中蹭啊蹭,又去咬他肩膀。

陈章揉他头发:

“快点睡觉。”

“我还是觉得冷。”

苏云澜一边蹭,一边将腿缠绕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悄悄摸到身下。

他身体发着热,陈章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大型热水袋,被窝里现在分明暖烘烘的,几乎要达到出汗的程度。陈章搞不懂他为什么一直在喊冷,他摸了摸苏云澜的额头,那里依然在发烫。陈章想,可能是他发烧了的缘故。

苏云澜被陈章贴身抱在怀里,光滑的身体像鱼一般悄悄溜了下去,他将脸贴在陈章胸前,隔着他的睡裤偷偷用手去抚摸那个部位,指尖勾勒出那里的性状。

"不如我们来做吧。"他一边手里动作着,一边偏头望向他,唇角弯得像偷了腥的猫。

陈章慌忙按住他的手:

"不要闹。"

他低头去看他,却在一瞬间差点失了神。

在他视线中的那个人,半身赤裸,不着寸缕,果真发如鸦羽,唇若朱砂,眼似点漆。那一双几近完美的眸子正注视着他眼波流转,在黑暗中熠熠闪光,他眼角含情,眉梢上挑,一举一动,每个呼吸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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